午休鈴響時，諱渝正趴在桌上跟一道物理題較勁，草稿紙上畫滿了歪歪扭扭的受力分析圖，最后煩躁地用筆在上面劃了個叉。

“走了走了，吃飯去?！眹?yán)謹(jǐn)拽著他的胳膊往外拖，“晴晴和淼淼說食堂今天有糖醋里脊。”

諱渝被拽得一個趔趄，回頭瞪了眼還在整理筆記的述常湫，語氣帶著點莫名的沖勁：“喂，不吃飯？”

述常湫抬眸，視線在他那張寫滿“我很不爽”的臉上停了停，才緩緩道：“等會兒去。”

“怪人?！敝M渝低聲嘟囔了句，被嚴(yán)謹(jǐn)半拖半拽地拉走了。

食堂里人聲鼎沸，云晴晴和何淼已經(jīng)占好了位置，面前擺著兩盤冒著熱氣的糖醋里脊。

“快來，剛出鍋的?！痹魄缜绯麄冋惺?，見只有兩人，好奇地問，“述常湫呢？沒跟你們一起？”

“他說等會兒來?！眹?yán)謹(jǐn)扒了口飯，含糊道，“那人是真冷淡，跟塊冰似的?！?/p>

何淼推了推眼鏡，忽然想起什么：“說起來，我昨天翻舊照片，看到幼兒園的合影了，里面有個小男孩跟述常湫長得特別像，就是比現(xiàn)在瘦小些，不愛說話，總一個人待著?！?/p>

諱渝夾菜的手頓了頓，嘴里的糖醋里脊突然沒了味道。幼兒園？他對那段記憶模糊得很，只記得院子里那棵老槐樹，還有每次分組活動時吵吵嚷嚷的人群。

“是嗎？”他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句，腦子里卻莫名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好像有個總低著頭的小孩，被其他同學(xué)遠(yuǎn)遠(yuǎn)地撇開，沒人愿意跟他一組。

“是啊，那時候大家都叫他小啞巴呢?！痹魄缜鐕@了口氣，“現(xiàn)在想想還挺過分的，不過好像后來有個男生護著他，誰敢說他就跟誰急。”

諱渝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護著誰？他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吃完飯回教室，就見述常湫坐在座位上，面前放著一個簡單的便當(dāng)盒，正慢條斯理地吃著。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倒沖淡了幾分平日里的冷硬。

諱渝走過去，不知怎么就多看了兩眼。眼前這人的眉眼輪廓，確實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只是那點記憶被埋得太深，怎么也挖不出來。

“看什么？”述常湫忽然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諱渝被抓了個正著，臉上一熱，梗著脖子道：“看你吃什么山珍海味呢。”說完就飛快地坐下，假裝翻書，耳朵卻紅了。

述常湫看著他泛紅的耳尖，握著筷子的手微微收緊。便當(dāng)里的青菜炒得有些軟，像極了幼兒園午餐里總被剩下的那道，那時候總有個炸毛的小不點，把自己碗里的肉夾給他，瞪著眼睛說“快吃，不吃我揍你”。

他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緒，繼續(xù)吃飯，仿佛剛才那瞬間的波動從未出現(xiàn)。

下午的自習(xí)課，教室里很安靜。諱渝對著一道化學(xué)方程式愁眉苦臉，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忽然，一支筆遞到他面前，筆桿上還帶著點溫?zé)岬挠|感。

他抬頭，述常湫正看著他，眼神平靜：“用這個，顏色深點，好寫。”

諱渝愣了愣，接過筆。是支普通的黑色水筆，卻不知怎么，握在手里格外踏實。他低頭在草稿紙上寫了兩個字，忽然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好像很多年前，也有過類似的時刻，有人把自己的蠟筆分給那個總低著頭的小孩，還霸道地說“這是給副組長的，拿著”。

“謝了?！彼吐暤溃曇舯绕綍r軟了些。

述常湫沒說話，只是轉(zhuǎn)回頭，嘴角卻極淡地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窗外的蟬鳴此起彼伏，陽光懶洋洋地灑在桌面上。諱渝握著那支筆，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暖暖的。他看著旁邊述常湫認(rèn)真做題的側(cè)臉，心里那點“眼熟”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卻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見過。

而述常湫，早已在看到他額角那道與兒時相似的倔強輪廓時，就認(rèn)回了他的小組長。只是有些事，不必急于說破，他有的是時間，等他慢慢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