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車在坑洼的土路上顛簸前行,車輪碾過碎石,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極了云逍此刻緊繃的心跳。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的余暉將天邊染成一片橘紅,灑在路邊的荒草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押解囚車的三個天衍宗弟子走在前面,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手里的馬鞭隨意地甩著,顯然沒把囚車里的兩個“階下囚”放在眼里——在他們看來,一個是渾身臟污的乞丐,一個是看似普通的雜貨郎,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云逍靠在冰冷的木欄桿上,額頭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可一顛簸還是隱隱作痛。他側(cè)頭看向身邊的乞丐,對方依舊蜷縮著身子,頭埋在膝蓋里,像是睡著了。剛才他的試探,對方雖然沒直接承認,卻也沒徹底否認,這讓云逍心里多了幾分篤定——這乞丐一定知道林風的下落,只是還在猶豫要不要相信他。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用胳膊肘碰了碰乞丐,聲音壓得更低:“老伯,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我要是天衍宗的人,根本沒必要冒險救你,直接跟著他們回宗門領賞就行了?!彼D了頓,摸了摸貼身的布袋,那里藏著楚淵的書信和云家的玉玨,“我找林風,是為了查影閣的事,影閣滅了我的家族,天衍宗的人也參與其中,我和他們是死仇?!?/p>
乞丐的身體動了一下,緩緩抬起頭。暮色中,他臉上的泥污似乎淡了些,露出一雙不算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云逍的臉,像是在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過了半晌,他才壓低聲音,用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略顯尖細的嗓音說:“你真能救我出去?”
云逍心里一喜,知道對方終于松口了。他點了點頭,眼神堅定:“只要你信我,今晚我就帶你逃出去。我練過一點粗淺的內(nèi)功,能試著弄開手銬?!彼麤]敢說自己練的是《流云訣》,怕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乞丐(或者說,此刻已經(jīng)露出破綻的神秘人)盯著他看了片刻,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湊近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不叫老伯,也不是乞丐,我叫瘦猴,是林風的朋友。他一個月前偷了《天衍心經(jīng)》后,就被天衍宗追殺,后來又被影閣的人堵截,受了重傷,現(xiàn)在藏在城外的廢棄窯廠里?!?/p>
“廢棄窯廠?”云逍心里一動,他白天在城外轉(zhuǎn)的時候,似乎見過那個地方,就在柳樹村西邊的山腳下,因為常年廢棄,周圍長滿了荒草,確實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對。”瘦猴點頭,眼神里帶著焦急,“天衍宗的人查得緊,影閣的人也在找他,他身上的傷越來越重,再沒人幫他,遲早要被找到。我本來想進城給她買藥,結(jié)果被天衍宗的人盯上,只能裝成乞丐躲著,沒想到還是被抓了?!?/p>
云逍終于明白,為什么瘦猴會被天衍宗弟子毆打——他根本不是窩藏林風,而是在為林風奔走。他攥緊了拳頭,心里涌起一股緊迫感:“你放心,今晚我一定帶你逃出去,咱們一起去救林風?!?/p>
瘦猴點了點頭,又快速低下頭,重新蜷縮起來,恢復了之前乞丐的模樣,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fā)生過。云逍也靠回欄桿上,閉上眼睛,看似在休息,實則在暗中運轉(zhuǎn)《流云訣》——他需要積蓄力氣,夜里弄開手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夜幕漸漸降臨,一輪殘月掛在天邊,灑下淡淡的清輝。押解囚車的三個天衍宗弟子走得累了,在路邊的一片小樹林旁停下,生起了一堆火,拿出隨身攜帶的干糧和水,一邊吃一邊閑聊,偶爾回頭瞥一眼囚車,見里面兩人沒動靜,便更放心了。
“這兩個家伙真沒勁,連掙扎都不掙扎一下?!币粋€弟子撇了撇嘴,拿起一塊餅子塞進嘴里。
“掙扎有什么用?這囚車是鐵鎖,他們倆手無寸鐵,還能飛出去不成?”另一個弟子笑著說,“等明天一早押回宗門,交給執(zhí)法堂審問,咱們也算立了一功?!?/p>
領頭的弟子沒說話,只是喝了口酒,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黑暗——雖然這里離望月城不遠,可畢竟是荒郊野外,難免有野獸出沒。
云逍瞇著眼睛,透過囚車的縫隙觀察著三個弟子的動靜。他能看到兩人坐在火堆旁,一個站在火堆邊,背對著囚車,正是動手的好時機。他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瘦猴,瘦猴立刻睜開眼睛,點了點頭。
云逍深吸一口氣,將《流云訣》的氣息緩緩灌注到手腕上。他的雙手被粗糙的麻繩反綁著,繩子系得很緊,勒得手腕生疼。他按照心法的指引,將氣息凝聚在指尖,一點點順著繩子的縫隙游走,試圖松動繩結(jié)。這是他第一次用內(nèi)功做這種精細的活,氣息控制得并不熟練,指尖微微顫抖,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瘦猴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他,時不時瞥一眼火堆旁的弟子,生怕被發(fā)現(xiàn)。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云逍的指尖終于感覺到繩結(jié)松動了些,他咬著牙,猛地運氣,指尖發(fā)力,“咔嚓”一聲輕響,繩子被他硬生生掙開了一個小口。
他心里一喜,繼續(xù)運氣,一點點擴大繩結(jié)的縫隙。又過了片刻,繩子終于“啪”地一聲斷開,雙手重獲自由。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立刻幫瘦猴解開了繩子。
瘦猴揉了揉手腕,對著云逍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后悄悄挪到囚車的鐵鎖旁。云逍也湊了過去,看著那把生銹的鐵鎖,心里盤算著怎么弄開。他想起自己懷里還藏著一把小匕首——那是離開楚家時,楚風悄悄塞給他的,說是路上防身用的。他悄悄掏出匕首,對著鐵鎖的鎖芯,小心翼翼地撬動起來。
鐵鎖銹得厲害,撬動起來很費力,發(fā)出輕微的“咔咔”聲。云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火堆旁的弟子聽到。好在火堆里的柴火“噼啪”作響,掩蓋了撬鎖的聲音。
“好了沒?”瘦猴壓低聲音問,眼神里滿是焦急。
云逍沒說話,只是更用力地撬動匕首。又過了片刻,“咔噠”一聲,鐵鎖終于被撬開了。他輕輕推開囚車門,示意瘦猴先下車,自己則跟在后面,兩人貓著腰,借著夜色和荒草的掩護,一點點朝著小樹林的方向挪動。
“誰在那里?!”突然,站在火堆邊的弟子轉(zhuǎn)過身,朝著囚車的方向喝了一聲——他剛才隱約看到囚車那邊有黑影晃動。
云逍和瘦猴心里一緊,也顧不上隱藏了,撒腿就往小樹林里跑。
“不好!他們跑了!”火堆旁的弟子反應過來,大喊著起身追了過來。
三人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越來越近。云逍拉著瘦猴,拼命往樹林深處跑。樹林里漆黑一片,樹枝刮得臉生疼,腳下的落葉和碎石硌得腳疼,可他不敢停——一旦被追上,就再也沒有逃跑的機會了。
好在夜色是最好的掩護,三人追了一陣,漸漸被甩在了后面。云逍和瘦猴又跑了約莫半個時辰,直到聽不到身后的腳步聲,才停下來,靠在一棵大樹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呼……呼……總算……總算跑出來了。”瘦猴喘著粗氣,臉上的泥污被汗水沖掉了不少,露出一張略顯瘦小的臉,看著確實像個“瘦猴”。
云逍也喘著氣,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看著瘦猴,笑著說:“現(xiàn)在安全了。我們現(xiàn)在就去廢棄窯廠找林風嗎?”
瘦猴點了點頭,緩了口氣說:“嗯,得盡快找到他。我離開的時候,他的傷已經(jīng)很嚴重了,要是再耽誤,恐怕……”他沒說完,卻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云逍心里一沉,點了點頭:“好,你帶路,我們現(xiàn)在就去?!?/p>
瘦猴點了點頭,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西邊的山腳下走去。云逍跟在他身后,心里既緊張又期待——終于要見到林風了,只要能從林風嘴里問到影閣和天衍宗勾結(jié)的證據(jù),他離報仇的目標就又近了一步。
夜色更濃了,殘月被烏云遮住,樹林里一片漆黑。兩人的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移動,朝著那座廢棄的窯廠走去,卻沒注意到,身后的黑暗里,一道黑影悄悄跟了上來,眼中閃爍著陰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