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鬼的指點,云逍在望月城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揣著幾個干硬的餅子,往城外的村鎮(zhèn)去了。他依舊是那身灰布短打的裝扮,肩上搭著個空布袋,裝作走街串巷收雜貨的小商販,既能自然地和村民搭話,又不容易引起懷疑——這是他從落風鎮(zhèn)到揚州城一路摸出的生存法子,越是不起眼,越能藏住自己。
城外連著三個村鎮(zhèn),云逍挨個兒走了一遍。他沒敢直接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叫林風的人”,只借著收雜貨的由頭,和村口曬太陽的老人、挑水的婦人閑聊,旁敲側擊地打聽“最近有沒有陌生的外鄉(xiāng)人來過”“天衍宗的弟子常來這邊嗎”??蓡柫舜蟀胩?,要么是村民搖頭說沒見過,要么是一提到天衍宗就面露懼色,匆匆避開話題,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敢說。
日頭漸漸升到頭頂,云逍坐在田埂上,啃著干硬的餅子,心里有些焦躁。老鬼說城外容易被天衍宗忽略,可看這情形,村民們被天衍宗的威勢嚇怕了,就算真見過林風,也未必敢說。他咬了咬牙,決定再往遠走些,去離城最遠的那個“柳樹村”看看,若是再沒消息,就只能回去找老鬼想別的辦法。
柳樹村挨著一片林地,村口確實有幾棵老柳樹,枝繁葉茂地遮著陰涼。云逍剛走到村口,就聽見一陣呵斥聲混著慘叫聲傳來,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村頭的破廟前圍了幾個村民,里面站著三個穿淺青色道袍的天衍宗弟子,正對著一個乞丐拳打腳踢。
那乞丐穿著破爛的衣衫,頭發(fā)蓬亂,臉上沾著泥污,被兩個弟子按在地上,另一個弟子則抬腳往他身上踹,嘴里還罵著:“說!林風那叛徒是不是藏在你這兒了?別以為不說我們就找不到!”
乞丐蜷縮著身子,雙手抱頭,嘴里含糊地喊著:“我不知道什么林風……我沒見過他……”
“還敢嘴硬!”那弟子更氣了,抬腳就要往乞丐的頭上踹。
云逍的心猛地一揪——這場景,像極了他剛到落風鎮(zhèn)時,被虎爺的人按在地上毆打的樣子。那時他也是這樣無助,只能蜷縮著承受拳腳,若不是蘇婉兒救了他,說不定早就沒了半條命。眼前的乞丐,和當初的他何其相似,都是被強者隨意欺凌的弱者,而那幾個天衍宗弟子,仗著宗門威勢橫行霸道,比虎爺之流更令人不齒。
“住手!”幾乎是下意識的,云逍喊出了聲。
圍在破廟前的村民和那三個天衍宗弟子都愣住了,齊刷刷地看向他。那踹人的弟子轉過身,眉頭緊鎖,上下打量著云逍,語氣不善:“你是什么人?敢管我們天衍宗的事?”
云逍心里一緊,才意識到自己沖動了。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上前拱了拱手,盡量讓語氣顯得平和:“幾位道長,晚輩是收雜貨的,路過這里??催@位老伯實在可憐,就算他真的知道什么,也不該這么打他,萬一打出人命,反而不好收場。”
“你懂個屁!”那弟子冷笑一聲,“這乞丐窩藏宗門叛徒,按門規(guī)該廢了他的手腳!我們沒直接殺了他,已經是手下留情了?!彼舷麓蛄恐棋校凵窭锒嗔藥追志?,“你一個收雜貨的,不在城里待著,跑到這偏僻村子來做什么?我看你也不對勁,是不是和這乞丐一伙的,也在幫林風那叛徒藏身?”
旁邊兩個弟子也松開了乞丐,圍了上來,三人呈三角之勢將云逍堵住,手都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眼神里滿是敵意。
云逍心里暗道不好,他剛才一時沖動,忘了自己的身份,現在被這幾個弟子盯上了。他強裝鎮(zhèn)定,笑著擺手:“道長誤會了,晚輩只是路過,真的不認識什么林風,也不認識這位老伯。只是覺得動手打人不妥,才多嘴了一句,這就走,這就走。”
說著,他就要轉身離開,可那領頭的弟子卻上前一步,伸手攔住了他:“想走?沒那么容易!看你面生得很,不是這附近的人吧?說不定就是林風那叛徒的同伙,故意裝成收雜貨的,來打探消息!”
“我真的不是!”云逍急著辯解,往后退了一步,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他想起墨叔教過的幾招拳腳,也想起《流云訣》的心法,可他知道,自己這點本事,根本不是這幾個天衍宗弟子的對手,真要動手,只會吃虧。
那弟子見他后退,更認定他心里有鬼,對著旁邊兩個弟子使了個眼色:“把他抓起來,帶回宗門審問!說不定能從他嘴里問出林風那叛徒的下落!”
兩個弟子應了一聲,就要上前抓云逍。云逍急了,轉身就要跑,可剛跑兩步,就被其中一個弟子甩出的鐵鏈纏住了腳踝——這鐵鏈和當初揚州城那幾個青玄仇家所用的相似,卻更粗重,一纏上就勒得腳踝生疼。
“還想跑!”那弟子用力一拽,云逍重心不穩(wěn),“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額頭磕在石子上,瞬間滲出了血。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被兩個弟子按住肩膀,死死地按在地上。
“放開我!我真的不認識林風!你們認錯人了!”云逍嘶吼著,心里又急又怒,還有一絲委屈——他只是想救一個被欺負的乞丐,卻沒想到會被當成林風的同伙,要被抓回天衍宗審問。天衍宗是他的仇人所在之地,真被帶回去,別說查真相,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那領頭的弟子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用劍鞘拍了拍他的臉,語氣輕蔑:“認不認識,帶回宗門審一審就知道了。到了我們天衍宗的地盤,還敢嘴硬,我看你是活膩了?!?/p>
他對著兩個弟子吩咐道:“把他和這乞丐一起綁了,找輛囚車,押回宗門!”
兩個弟子應了一聲,從腰間解下繩子,將云逍和那乞丐的手都反綁在身后。乞丐依舊蜷縮著,嘴里哼哼著,卻不敢再說話;云逍則死死地咬著牙,看著眼前的天衍宗弟子,心里滿是不甘——他好不容易找到林風這條線索,還沒摸到邊,就要被抓回天衍宗,難道這就是他的命嗎?
很快,弟子從村里找來了一輛破舊的囚車,將云逍和那乞丐推了進去,鎖上了囚車門。村民們遠遠地看著,沒人敢上前,只是眼神里帶著幾分同情,卻又充滿了畏懼。
囚車緩緩啟動,朝著望月城的方向駛去。云逍靠在冰冷的囚車欄桿上,額頭的傷口還在疼,心里卻漸漸冷靜下來。他知道,現在掙扎沒用,只能先穩(wěn)住,再想辦法逃跑——若是真被押進天衍宗,就真的插翅難飛了。
他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乞丐,對方依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云逍猶豫了一下,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他,壓低聲音問道:“老伯,你真的認識那個叫林風的人嗎?”
乞丐的身體僵了一下,緩緩抬起頭,露出一雙渾濁卻帶著警惕的眼睛,看了云逍一眼,又快速低下頭,嘴里含糊地說:“不……不認識……”
云逍看著他的反應,心里篤定——這乞丐肯定認識林風,甚至知道他藏在哪里。他心里悄悄燃起一絲希望,湊得更近了些,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老伯,我真的不是天衍宗的人,也不是他們的同伙。我找林風,是想查一些事。如果你真的知道他在哪里,我可以幫你逃出去,咱們一起跑?!?/p>
乞丐的身體又僵了一下,這次沒有立刻低頭,而是抬眼深深地看了云逍一眼,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警惕,有猶豫,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