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老師剛把“法拉第電磁感應定律”的標題寫在黑板上,教室里的光線就毫無征兆地暗了下來。
不是停電。窗外依舊明亮,但教室內部仿佛被投入了一個詭異的陰影維度。一道巨大的、散發(fā)著不祥幽藍光芒的屏幕在黑板前凝聚成形,上面旋轉著簡單卻令人不安的圓圈、三角、方塊符號。
空洞、扭曲的童謠電子音如同冰冷的潮水,灌滿了每個人的耳朵:
【隨機事件已觸發(fā):一二三,物理課木頭人?!?/p>
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
“搞什么???”
“學校的什么新玩意兒?投影嗎?”
“靜一靜!都坐好!”物理老師用力敲著講臺,但他的聲音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制,顯得微弱而徒勞。他自己的身體也開始不自然地僵硬,如同提線木偶般,被強制轉向黑板,只剩下頭顱以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角度扭轉過來,雙眼泛著詭異的紅光。
【規(guī)則宣讀…】冰冷的電子音繼續(xù)。
當“淘汰”意味著“死亡”的規(guī)則被清晰道出時,教室里的喧嘩變成了質疑和些許不安的哄笑。
“木頭人?小孩子把戲?”后排的體育生柴昊嗤笑一聲,聲音洪亮。
“神經病吧!”宋老虎甕聲甕氣地附和,他塊頭大,覺得這很荒謬。
“是不是…壓力太大,集體幻覺了?”前桌的李思琪小聲對旁邊的夢涵說,臉上是困惑多于恐懼。
班長潘鑫怡皺著眉頭,和她小團體里的張凱俊、許子琦交換著眼神,似乎在評估這是否是某種惡作劇。
趙琦的心臟沉到了谷底。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掐進掌心。他知道這不是玩笑。他想大喊,想警告他們,但喉嚨像是被堵住。說出來,誰會信?他看起來和他們一樣,只是個普通高三生。
“游戲開始?!薄氨O(jiān)督者”平板的聲音落下,頭顱轉回。
短暫的寂靜。
“媽的,不管了,吃飯去!”柴昊第一個不耐煩地站起來,大大咧咧地朝后門走去。王子涵和孫嘉豪幾個愛鬧的也跟著起哄,嬉笑著跟上。
“別動!”趙琦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調。
柴昊回頭瞥了他一眼,帶著戲謔:“琦哥,嚇尿了?假的啦!”
趙琦張了張嘴,想解釋那紅色的瞄準點,想解釋系統(tǒng)的存在,但話語在舌尖打轉,最終只擠出干澀的一句:“信我…真的會死…”
回應他的是幾聲不屑的嗤笑和更多同學看傻子一樣的目光。劉道玉推了推眼鏡,低聲道:“趙琦,你沒事吧?是不是太累了?”
只有梅嘉豪,他的“同桌”,動作遲疑了一下,看了看趙琦蒼白的臉,又看了看走向門口的那幾人,屁股微微抬起又坐下,顯得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
“一、二、三……木頭人!”
“監(jiān)督者”的頭顱毫無征兆地再次扭轉!
時間仿佛被放慢。走向門口的柴昊臉上還掛著不屑的笑容,腳步因為慣性無法立刻收住,身體有一個微小的前傾。
“噗!”
像西瓜墜地。柴昊的頭顱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瞬間爆開,紅白之物呈扇形噴射,染紅了門板,濺了旁邊的王子涵和孫嘉豪一身。
死寂。
絕對的死寂,持續(xù)了或許只有半秒。
隨即,女生的尖叫如同利刃劃破空氣,男生壓抑的驚呼和倒吸冷氣的聲音交織。王子涵和孫嘉豪僵在原地,臉上、身上溫熱粘稠的觸感讓他們魂飛魄散,緊接著是抑制不住的干嘔。
“死…死人了!!”靠近門口的范小琴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恐慌如同瘟疫般炸開。之前所有的不屑、質疑、玩笑,都在血淋淋的現實面前被碾得粉碎。剩下的,只有無邊的恐懼和絕望。
劉華強一拳砸在桌子上,罵著臟話,眼神里卻全是慌亂。宋老虎那張兇悍的臉此刻也白了。娜翼納和幾個女生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低聲啜泣。關睿生試圖去安撫,但自己的手也在不停顫抖。
潘鑫怡的小團體緊緊靠攏,她本人還算鎮(zhèn)定,但緊抿的嘴唇和微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她的恐懼。丁錚和劉劍龍試圖尋找出路,卻發(fā)現門窗如同焊死。
“看到了嗎?!現在信了嗎?!”趙琦的聲音在混亂中響起,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和厲色,“必須按規(guī)則來!他背對時可以動,念咒時必須絕對靜止!不能動!一點點都不能!”
這一次,再沒有人嘲笑他。無數道目光投向他,帶著驚恐、茫然,以及一絲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趙琦…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思琪帶著哭腔問。
“我們…我們會死嗎?”夢涵的聲音細若游絲。
趙琦看著這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著他們眼中的絕望,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揪緊了。他想說他也不知道,他想說他也很怕。但他不能。他知道一點點信息,他必須做點什么。
“聽著!”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zhèn)定,“想活命,就照做!他轉身時,冷靜,找掩體,慢慢移動!他念咒時,摒住呼吸,把自己當石頭!目標是食堂七號窗口!”
他的話像是一道指令,在絕望中提供了一條模糊的路徑。沒有人再質疑,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混亂。
接下來的時間,成了緩慢而殘酷的死亡倒計時。
“監(jiān)督者”的每一次轉身和念誦,都伴隨著新的死亡。有人因為恐懼無法抑制顫抖,有人移動時過于慌張被判定違規(guī),有人甚至在靜止時因為呼吸過于急促導致胸腔起伏明顯…每一次“噗”的輕響,都意味著一個同學的消失,都讓幸存者的心理防線崩塌一分。
趙琦努力觀察著“監(jiān)督者”的規(guī)律,在自己移動時,也不斷用眼神和簡短急促的話語提醒靠近他的人:“低身!”“慢點!”“停!摒氣!”
他看到了潘鑫怡拉著她的姐妹,利用課桌掩護,移動得頗有章法。他看到梅嘉豪和劉道玉互相扶持,雖然狼狽但勉強跟上。他也看到了丁錚為了推開差點移動的范小琴,自己慢了半拍,在“木頭人”話音落下的瞬間,身體還帶著一絲慣性…然后,化作又一蓬血霧。
趙琦閉上了眼,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救不了所有人。
當幸存者們終于連滾爬爬、精神瀕臨崩潰地沖進空曠詭異的食堂,看到七號窗口和桌上那致命的糖餅時,人數已經少了近三分之二。
劫后余生的慶幸短暫得可憐,新的規(guī)則如同冰冷的枷鎖,再次套了上來。
趙琦拿起那根細得令人心寒的鋼針,看著自己那塊復雜無比的五角星糖餅,又看了看周圍同學們或絕望或茫然的臉。
他知道,解釋和鼓動或許能多救下幾個人,但在這絕對的死亡規(guī)則面前,個人的力量如此渺小。他能做的,是先活下去,然后…盡可能記住這些正在不斷消失的名字和面孔。
他的成長,不是立刻成為英雄,而是在這血與絕望的洗禮中,被迫扛起越來越沉重的負擔,并學會在拯救他人與保全自己之間,做出一次次殘酷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