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徹底失明后,陸飛的世界被割裂成兩半。
右眼所見仍是正常世界,左眼卻只能看見無數(shù)跳躍的黑色音符。
更詭異的是,這些音符正... 更多精彩內容,盡在話本小說。" />
左眼徹底失明后,陸飛的世界被割裂成兩半。
右眼所見仍是正常世界,左眼卻只能看見無數(shù)跳躍的黑色音符。
更詭異的是,這些音符正在緩慢地組成一首從未聽過的樂章。
而那位戴銀色面具的黑衣人,在他耳邊輕聲說:
“你父親二十年前也經歷過這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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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粘稠如墨的黑暗,從破碎的左眼眶深處彌漫開來,迅速吞噬了半幅視野。
陸飛猛地弓起身,喉嚨里擠出半聲痛楚的抽氣,又被強行咽了回去。實驗室里冰冷混濁的空氣重新灌入肺葉,帶著金屬和塵埃的味道。右眼艱難地聚焦,映入門框碎裂、電子設備閃爍報警的狼藉景象。而左眼……左眼陷入了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
那不是純粹的、虛無的黑。是涌動的,粘滯的,無數(shù)細小的、扭曲的黑色音符,像沸騰的瀝青中浮起的蝌蚪文,在他失去光明的世界里瘋狂跳躍、旋轉、碰撞。它們沒有聲音,卻自帶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韻律,無聲地喧囂著,試圖拼湊出某種難以理解的秩序。視野的邊緣,那些躁動的黑色符號正以一種違反物理規(guī)律的方式緩慢蠕動著,隱約勾勒出幾個殘缺的樂句輪廓——一首他從未聽過,但直覺感到無比邪異、無比古老的樂章。
他下意識地想抬手捂住那只徹底報廢的眼睛,手臂卻沉甸甸如同灌鉛。
“別動?!?/p>
一個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在極近的距離響起,沒有波瀾,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
陸飛僵住,右眼瞳孔驟然收縮。視線偏轉,看到了那個身影。
黑衣人。戴著泛著冷光的銀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和一雙在面具孔洞后沉靜如水的眼睛。他半跪在陸飛身側,一手還握著那支纏滿了細密銅線的骨笛,另一只手正以極快的速度,用一種特制的凝膠處理著陸飛左眼周圍被音波撕裂的皮肉。動作精準、利落,帶著一種經歷過無數(shù)殘酷場景后才有的冷靜。
冰冷的觸感從眼周傳來,暫時壓下了那灼燒骨髓的劇痛。陸飛牙關緊咬,汗水沿著額角滑落,混著之前流淌下的血水,滴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的大腦一片混亂,記憶的碎片如同被風暴掀起的紙片,在意識的漩渦中翻滾。倒寫的音符……逆轉的旋律……破碎的畫面……最后定格在骨笛爆裂,黑潮吞噬左眼的瞬間。
“你……”他喉嚨干澀,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你是誰?”
銀色面具后的目光掃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黑衣人快速完成最后的包扎,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過門外走廊。遠處,隱約傳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喝聲,研究所的安保力量正在集結,逼近。
“能走嗎?”黑衣人問,語氣簡短。
陸飛深吸一口氣,用沒受傷的右臂支撐著身體,試圖站起。左眼的劇痛和視野的詭異割裂讓他一陣眩暈,身體晃了晃,但最終還是挺直了。右眼看見的是搖搖欲墜的現(xiàn)實,左眼卻是瘋狂滋生的黑暗樂章,這種分裂感幾乎讓他嘔吐?!澳?。”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黑衣人不再多言,一把攙住他相對完好的右臂,力道很大,幾乎是半拖半架著他,迅速沖出了這間充滿不祥回憶的實驗室。他們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走廊燈光下掠過,身后是越來越近的追兵腳步聲。
黑衣人對這里的地形似乎異常熟悉,他帶著陸飛穿過幾條狹窄的備用通道,甩開身后的追蹤,動作沒有絲毫遲疑。在一個岔路口,他猛地停下,將陸飛推向一側相對安全的陰影里,自己則返身,手腕一翻,多出了幾個豌豆大小的金屬顆粒。他看也不看,屈指彈出,金屬顆粒精準地滾落到通道口和天花板角落。
幾聲極其輕微的“滋滋”聲后,空氣中彌漫開淡淡的焦糊味。那幾個位置的監(jiān)控探頭和隱藏的運動傳感器,紅點瞬間熄滅了。
“走這邊?!焙谝氯说吐暤溃俅卫痍戯w,拐進另一條更加隱蔽、堆滿廢棄器材的通道。
劇烈的奔跑牽動了左眼的傷口,陸飛疼得眼前發(fā)黑,右眼視野也開始模糊。但那左眼中的黑色音符卻更加活躍了,它們跳躍的速度加快,那首未完成的詭異樂章輪廓似乎又清晰了一分,像是有無形的筆觸在不斷添加上新的小節(jié)。這種內外交困的折磨幾乎要讓他崩潰。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通道盡頭,隱約能看到一扇通往建筑側翼的安全門時,側面一扇液壓金屬門猛地滑開!三名全副武裝、穿著研究所安保制服的人員沖了出來,手中的電擊棍噼啪作響,封住了去路。
“站?。 睘槭椎陌脖柭暫鹊?。
黑衣人沒有絲毫停頓。在對方出現(xiàn)的瞬間,他抓著陸飛的手臂猛地向后一扯,將陸飛護向身后,同時另一只手已將那支纏銅骨的笛子舉到唇邊。
沒有悠揚的曲調,只有一聲短促、尖銳,如同玻璃碎裂般的高音迸發(fā)而出。
音波呈扇形向前擴散,空氣中甚至能看到一圈細微的、扭曲的漣漪。那三名安保如同被無形的重錘迎面擊中,動作瞬間僵直,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神色,手中的電擊棍脫手落下,抱著腦袋蜷縮倒地,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陸飛即使被護在身后,也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和耳鳴,右眼視野瘋狂晃動。而他左眼中的黑色音符,在這聲尖鳴響起的剎那,驟然沸騰,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水珠,炸開一片狂亂的軌跡,那首樂章的幾個音符甚至短暫地亮了一下,散發(fā)出幽暗的光芒。
黑衣人看也不看倒地的安保,拉著幾乎虛脫的陸飛,一腳踹開那扇未上鎖的安全門,沖了出去。外面是研究所建筑之間一條狹窄的、罕有人至的通風巷,冰冷的夜風立刻灌了進來,讓陸飛精神微微一振。
暫時安全了。
黑衣人將他抵在潮濕冰冷的墻壁上,自己則警惕地守在巷口,側耳傾聽著遠處的動靜。研究所內部的警報聲還在隱約傳來,但追兵似乎被暫時甩脫了。
寂靜中,只有陸飛粗重的喘息聲。右眼適應了巷道的昏暗,能看到堆積的垃圾和銹蝕的管道。左眼里的黑色樂章,在經歷了剛才的沸騰后,漸漸又恢復了那種緩慢、卻堅定不移的編織過程,像一個耐心的織工,在黑暗的底布上繡出詛咒般的紋路。
恐懼、疑惑、身體的劇痛,還有那不斷侵蝕精神的詭異視覺,幾乎要將陸飛逼瘋。他靠在墻上,仰著頭,看著被狹窄巷道切割成一條線的、灰蒙蒙的夜空,第一次感到如此絕望的無助。
“為什么……”他聲音顫抖,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哭腔,“為什么要救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眼睛……”
黑衣人轉過身,銀色面具在巷外透來的微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他走到陸飛面前,距離很近,近到陸飛能看清他面具上細微的劃痕,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混合著硝煙和冷風的氣息。
那雙透過面具孔洞的眼睛,深邃如同古井,靜靜地注視著陸飛那只被臨時包扎、仍不斷滲出鮮血和詭異視覺的左眼。
沉默了幾秒,仿佛在權衡什么。巷外遠處,傳來了警笛的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黑衣人終于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卻像一顆投入陸飛混亂心湖的重磅炸彈,掀起了滔天巨浪。
“因為你父親,”他頓了頓,每個字都清晰無比地敲打在陸飛的鼓膜上,“陸云山,二十年前,也經歷過這一切?!?/p>
陸飛猛地僵住,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
父親?
那個在他記憶中總是帶著溫和笑容、沉迷于古代音樂研究、最終在一次所謂的“野外考察意外”中失蹤,連尸體都未曾找到的父親?
他也……經歷過這種左眼被黑色音符吞噬的恐怖?
巨大的震驚甚至暫時壓過了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侵蝕。陸飛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徒勞地看著眼前這個神秘的銀色面具人,右眼瞳孔因極度驚駭而放大。
黑衣人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應,說完這句話,便再次警惕地望向巷口。警笛聲越來越近,不能再停留了。
他伸出手,不是之前攙扶的手臂,而是攤開的掌心,里面躺著一枚小巧、古樸的青銅鈴鐺,表面刻著細密的、與骨笛上類似的紋路。
“拿著它,”黑衣人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急切,“當鈴鐺無風自鳴時,去‘回音巷’最深處的‘啞舍’,找一個姓墨的人。告訴他,‘序曲已經奏響’。”
陸飛幾乎是下意識地,用顫抖的右手接過了那枚冰涼的青銅鈴鐺。
在他指尖觸碰到鈴鐺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震鳴,從他左眼的無邊黑暗中響起。不是外界的聲音,而是那首正在編織的黑色樂章,其中一個音符,與這鈴鐺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輕輕震顫了一下。
與此同時,黑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似乎包含了警告、憐憫,還有一絲……期待?
下一刻,他猛地轉身,身形如同鬼魅般掠向巷道的另一端,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濃重的陰影里,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只留下陸飛一個人,背靠著冰冷潮濕的墻壁,劇烈地喘息著。右手緊緊攥著那枚仿佛還殘留著對方體溫的青銅鈴鐺,左眼是無盡跳躍、正在組成未知樂章的黑色音符,右眼茫然地望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警笛聲終于在巷口戛然而止,刺目的紅藍光芒開始閃爍,照亮了他蒼白而絕望的臉龐。
父親……黑色樂章……銀色面具……
世界的真相,在這一刻,向他撕開了一條血腥而詭異的裂縫。
而他握著那枚鈴鐺,站在裂縫的邊緣,左眼沉淪黑暗,右眼窺見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