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貼上那團黑氣的瞬間，林夜感覺到一股冰冷的阻力，仿佛按進了一灘粘稠的油污里。緊接著，那破舊兔子玩偶的輪廓猛地劇烈扭曲，發(fā)出一聲極其尖銳、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嘶鳴！

這聲音并非完全通過空氣傳播，更像直接鉆入腦髓。

林夜被震得頭皮發(fā)麻，下意識想后退，但手腕卻被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抓住。是蘇婉。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蹲在他身旁，眼神銳利，低喝道：“按??！別松手！”

與此同時，她另一只手上的金屬噴壺對準玩偶，“噗”地一聲，噴出一股帶著刺鼻氣味的淡黃色霧氣。那霧氣接觸到扭曲的黑氣，立刻發(fā)出“嗤嗤”的輕響，像是燒紅的烙鐵燙在濕肉上。

黑氣翻滾得更加劇烈，嘶鳴聲里夾雜上了一種怨毒的意味。

“漁線！”蘇婉頭也不回地命令。

林夜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幫忙扯開她手腕上那卷半透明的漁線。蘇婉動作極快，手指翻飛，用漁線在玩偶和符紙周圍飛快地纏繞了幾圈，打了一個古怪的結。

當最后一個結扣完成的瞬間，那尖銳的嘶鳴戛然而止。

翻滾的黑氣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迅速坍縮，最后化作幾縷細微的黑煙，消散在空氣中。只剩下那個臟兮兮的兔子玩偶安靜地躺在椅子下，符紙貼在它胸口，漁線捆縛，看上去只是一個被遺棄的普通垃圾。

站臺里恢復了死寂，只有林夜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他松開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顫抖。剛才那短短十幾秒的經(jīng)歷，比他在辦公樓狂奔的那一晚更加真切，也更加兇險。那冰冷的觸感，刺耳的嘶鳴，還有黑氣中蘊含的純粹惡意，都無比真實。

“結束了？”他聲音有些沙啞。

“嗯?！碧K婉站起身，利落地開始收拾漁線，又把金屬噴壺塞回帆布包，“一個低級怨念，消散了。”

老陳這才慢悠悠地從樓梯陰影處走過來，看了眼地上的玩偶，點點頭：“處理得還行。符貼得慢了半秒，漁線纏繞時左手位置不對，容易把自己繞進去。下次注意。”

他是在對蘇婉說，但林夜感覺自己也挨了批。

“現(xiàn)在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嗎？”林夜看向老陳，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急迫，“那些東西到底是什么？你們又是什么人？”

老陳沒直接回答，走到那個被捆住的玩偶前，用腳尖輕輕撥弄了一下?！爸浪鼮槭裁戳粼谶@里嗎？”

林夜搖頭。

“執(zhí)念?！崩详惗紫律恚钢媾夹乜诜堎N著的位置，“一個小女孩丟的，哭了很久。這點不甘心，被夜里游蕩的‘東西’附上了，就成了剛才那模樣。它們靠這個存在，靠這個變強?！?/p>

他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在林夜身上：“我們？你可以叫我們‘清道夫’，或者按老話講，‘守夜人’。負責清理這些不該留在現(xiàn)世的東西?！?/p>

守夜人。林夜默念著這個詞。

“至于你，”老陳的視線再次聚焦在他的左眼，“你的眼睛，現(xiàn)在就是個不穩(wěn)定的信號燈。在那些東西眼里，比一百瓦的燈泡還顯眼?！?/p>

林夜心里一沉?！八赞k公樓那個……”

“它標記了你，就像野獸在獵物身上留下氣味?！崩详愓Z氣平淡，“你跑到哪里，它都能大致感應到。除非你永遠待在陽光底下，或者……學會屏蔽自己?！?/p>

“怎么屏蔽？”

“急什么?！崩详愞D身往樓梯走去，“先離開這里。地鐵保安快巡到這邊了?！?/p>

蘇婉已經(jīng)收拾好東西，快步跟上。

林夜最后看了一眼那個被遺棄的玩偶，也趕緊跟了上去。離開陰暗的地鐵站，重新回到有路燈的街道，他卻沒有絲毫輕松感。老陳的話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他被標記了，像個移動的靶子。

老陳帶著他們拐進一條背街，那家熟悉的24小時便利店就在前面。

走進店里，老陳直接翻過“休息中”的牌子，鎖好門。他走到收銀臺后面，從底下拿出三個折疊凳，扔給他們兩個，自己先坐下了。

“現(xiàn)在，說說你的眼睛。”老陳看著林夜，“在‘無盡回廊’那個密室，除了黑暗和恐懼，你還感覺到了什么？仔細想，任何細節(jié)?！?/p>

林夜努力回憶，那被絕對黑暗包裹的窒息感再次浮現(xiàn)?！啊驼Z。”他肯定地說，“我聽到一些聽不清內(nèi)容的低語，很近，又好像很遠。然后左眼就像被燒紅的鐵簽捅了進去，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低語……”老陳若有所思，從口袋里摸出煙盒，想了想又塞了回去，“‘無盡回廊’……那地方有點邪門，以前也出過事?？磥聿煌耆青孱^。”

他看向林夜：“你的眼睛，我們暫時叫它‘夜瞳’。它不是病，更像是一種……被強行打開的通路。你能看到它們，它們也能更清晰地感知到你。福禍相依。”

“有辦法控制嗎？”林夜最關心這個。

“有?！崩详慄c頭，“但不容易。首先你得‘熟悉’它們。從最弱小的開始，認識它們，了解它們的習性，它們的弱點。就像剛才那個‘怨念’，怕朱砂，怕烈陽草汁液（他指了指蘇婉的噴壺），怕特定的聲音頻率。知己知彼，才能活下去?！?/p>

林夜明白了。所謂的“實踐課”，就是讓他近距離接觸這些恐怖之物，在生死邊緣積累經(jīng)驗。

“那我接下來……”

“跟著我們?！碧K婉突然開口，她一直在安靜地擦拭那個金屬噴壺，“多看，多學，少問蠢問題。”

老陳咧了咧嘴，算是同意?！八龝闶煜ひ恍┗A知識和工具。至于更具體的……”他頓了頓，“等你先能靠自己解決一個‘叩窗鬼’再說。”

解決辦公樓那個敲桌子的灰色影子？林夜想起那冰冷的注視和指向他的模糊手臂，手心又開始冒汗。

“它……很強嗎？”

“對你來說，是?！崩详惡敛豢蜌猓暗嵌⑸夏愕模悴坏?。要么它把你耗干，要么你解決它。沒第三條路?！?/p>

便利店冰冷的白光下，林夜感覺自己的未來仿佛也被這燈光照得一片慘白。他沒有了退路。從一個普通的程序員，到被迫踏入這個充滿詭異和危險的“另一個世界”，僅僅過了幾天。

他看著面前神秘莫測的老陳和冷靜干練的蘇婉，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適應，盡快變強。

那個標記，就像懸在頭頂?shù)睦麆Α?/p>

他必須在那把劍落下之前，擁有斬斷它的力量。

“我學?！绷忠固痤^，“接下來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