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看似平靜的午后,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條紋。亨利靠在床頭,比剛回來時稍微有了點人色,但眼底深處的空洞和偶爾閃過的驚悸,依舊清晰可見。孤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削著一個蘋果,試圖說些輕松的話題,盡管那些話語在沉重的寂靜里顯得格外蒼白。
突然,亨利開口了,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巨石砸破了勉力維持的平靜。
“孤勇?!?/p>
孤勇立刻抬頭,停下手中的動作,專注地看向他:“我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亨利沒有看他,目光直直地落在窗外那片過于明亮的天空,仿佛那光芒能刺穿他腦海中的陰霾。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將那恥辱的、可怕的請求擠出喉嚨:
“我……想吸毒?!?/p>
空氣瞬間凝固了。
孤勇手里的水果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他整個人僵在那里,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他看著亨利,那雙曾經銳利如鷹隼、充滿堅定意志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被欲望和痛苦侵蝕后的荒蕪。那不是他認識的亨利,那是毒品在他摯愛之人身體里留下的可怖殘影。
一股尖銳的心痛猛地攫住了孤勇的心臟,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憤怒——不是對亨利,而是對那個將他變成這樣的潛行,對那該死的、毀人一切的毒品!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尖銳的聲音。他想吼叫,想質問,想搖晃著亨利的肩膀讓他清醒過來。可他看到的,是亨利說完那句話后,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手指死死攥緊了身下的床單,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那不是渴求,那更像是一種在渴求與理智之間掙扎的、瀕臨崩潰的痛苦。
所有的怒火都被這景象瞬間澆熄,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心疼和酸楚。
孤勇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嚨口的哽咽。他走到床邊,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緩緩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亨利齊平。他伸出手,沒有去碰亨利緊繃的身體,只是輕輕覆蓋在他那只死死攥著床單、青筋暴起的手上。
他的手心很暖,帶著穩(wěn)定而堅定的力量。
“亨利,”孤勇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口掏出來的,“看著我?!?/p>
亨利眼珠微微轉動,焦距有些渙散地落在孤勇臉上。
“不行。”孤勇直視著他的眼睛,語氣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卻帶著一種近乎沉重的溫柔,“我知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受,比死還難受。我可能永遠無法真正體會那種感覺。但是,不行?!?/p>
他頓了頓,手上微微用力,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過去。
“你想都不要想。我們在這里,我和真心,我們都會在這里陪著你。熬過去,亨利,你必須熬過去。你是執(zhí)法隊的隊長,你是我……” 孤勇的聲音哽了一下,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轉而用更堅定的語氣說,“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一次熬不過去,我們就熬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徹底擺脫那東西為止?!?/p>
“相信我,”孤勇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我絕不會讓你再碰那東西一下。絕不?!?/p>
亨利怔怔地看著他,眼中那片荒蕪的廢墟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他沒有再說話,也沒有掙扎,只是任由孤勇握著他的手,那劇烈的顫抖,在孤勇穩(wěn)定而溫暖的包裹下,似乎……稍稍平息了一點點。
窗外陽光依舊,屋內的陰影卻仿佛被這堅定的承諾驅散了些許。戰(zhàn)斗遠未結束,但至少在這一刻,他不再是獨自一人在深淵里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