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光陰彈指過,青玄宗外門藥田的晨露依舊沾衣微涼。許桅月蹲在田埂上,指尖捻著凝露草邊緣的細(xì)絨毛,晨露順著草葉滾落,在她指腹留下一點沁涼。這是她穿越至此的第三年,前塵舊事早已模糊如霧,唯有“自己不屬于這里”的認(rèn)知,以及夢中反復(fù)出現(xiàn)的玄衣身影,在記憶里格外清晰。那身影總是立在云霧深處,她看不清面容,只記得他衣袍上繡著的暗紋,像極了此刻天邊初升的霞光。
“桅月!長老在前殿等你領(lǐng)新丹方呢!”師姐妹的呼喊從田埂那頭傳來,驚飛了藥田邊啄食草籽的靈雀。許桅月回過神,拍掉裙擺上的泥土,提著半滿的藥籃快步往主峰方向走。青玄宗殿宇依山而建,白玉欄桿蜿蜒如帶,晨光落在其上,折射出細(xì)碎的光暈。
轉(zhuǎn)過殿角的剎那,許桅月猝不及防撞上一道挺拔的身影。懷中的藥籃脫手而出,赤芝、白英散了一地,連帶著那株剛采的千年凝露草也滾到了對方腳邊?!皩Σ黄?!”她心頭一緊,連忙彎腰去撿,指尖卻先一步觸到了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
那雙手膚色偏白,指節(jié)處帶著淡淡的薄繭,動作輕柔地將散落的草藥一一拾進籃中。許桅月順著手臂望去,只見對方身著玄色云紋道袍,墨發(fā)用羊脂玉冠高束,額前幾縷碎發(fā)垂落,襯得眉眼清冷如昆侖雪巔的寒松。唯有垂眸時,那雙深邃的眸子里會掠過一絲極淡的波瀾,像平靜的湖面投進了一顆石子。
男子將藥籃遞還:″無防?!迓曇舻统翜貪?,似陳年古玉相擊,落在耳中竟讓許桅月心頭莫名一顫。這聲音太熟悉了,像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時,縈繞在她耳邊的低語,可她分明從未見過這位仙長。
“多謝仙長?!痹S桅月接過藥籃,指尖不經(jīng)意觸到他的掌心,一絲微弱的靈力順著指尖傳來,讓她渾身一麻。她抬頭道謝,恰好對上他的目光。男子原本平靜的眸色驟然變深,握著藥籃邊緣的手微微收緊,指節(jié)泛白?!澳憬惺裁疵??”他問,聲音里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袖中的手已攥成了拳。
“我叫許桅月?!彼鐚嵒卮?,目光不自覺落在他腰間,那里懸著一枚鳳凰繩結(jié)。不知為何,看到這枚繩結(jié)時,她心口忽然傳來一陣細(xì)密的疼,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遺忘在了時光深處。
男子聽到“許桅月”三個字時,呼吸微滯。五百年了,他飛升成仙,踏遍三千界尋,尋遍輪回道,無數(shù)次在夢中描摹她的模樣,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景重逢。他是謝臨淵,青玄宗輩分最高的尊主,五百年,他眼睜睜看著她為護他而死,血染衣袍。
“桅月……”謝臨淵低聲重復(fù)著這個名字,眸底翻涌的情緒幾乎要沖破克制??裳矍暗纳倥?,眼底干凈得像張白紙,顯然已經(jīng)不記得他了。
許桅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后退半步:“那個…要是沒事,我先行走了?!彼傆X得這位男生的目光太過灼熱,像要穿透她的皮囊,看到靈魂深處去。
謝珩回過神,壓下心頭的激蕩,聲音恢復(fù)了幾分平靜:“好",隨后補充道,“我叫謝臨淵?!?/p>
許桅月點點頭,提著藥籃快步往前殿走去。
前殿內(nèi),長老將新的丹方遞給她,囑咐道:“此乃‘凝露丹’丹方,需用你藥田的凝露草為主藥,三日內(nèi)需煉出三爐?!痹S桅月接過丹方,目光掃過上面的藥材配比。
“長老,這紫心蓮……”她剛開口,就聽到殿外傳來腳步聲,謝臨淵竟也走了進來。長老見了他,連忙起身見禮:“見過仙尊?!?/p>
謝臨淵微微頷首,目光落在許桅月手中的丹方上,淡淡道:“此丹方需紫心蓮調(diào)和藥性,后山蓮池新采了一批,讓弟子帶你去取?!遍L老聞言,連忙應(yīng)道:“有勞仙尊費心?!?/p>
許桅月跟著謝珩往后山走,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山路兩旁的靈植郁郁蔥蔥,偶爾有靈蝶飛過,落在她的肩頭。謝臨淵走在她身側(cè)半步的位置,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
后山的蓮池碧波蕩漾,紫心蓮在水中亭亭玉立,花瓣上的露珠晶瑩剔透。謝臨淵親自為她采摘了三株紫心蓮,遞給她。
“謝謝?!彼p聲喚道,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卻又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