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江瑟瑟不見春

車隊離開了云夢縣，駛上了通往京城的官道。

沈鶴坐在馬車內(nèi)，看似閉目養(yǎng)神，指尖卻在那張寫著“翠微庵”的紙條上反復(fù)摩挲。燕闕騎馬護在車旁，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沿途的每一片樹林與山坡，那隊禁軍騎兵則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后方，如同押送，又似監(jiān)視。

行至午后，途經(jīng)一處岔路。一條是繼續(xù)北上的官道，另一條則蜿蜒通向遠(yuǎn)處云霧繚繞的山巒。

“將軍，”沈鶴忽然掀開車簾，對那禁軍頭領(lǐng)說道，“連日奔波，身體有些不適，前方似是翠微山，聽聞山中翠微庵香火鼎盛，景色清幽，可否容我等稍作歇息，也好討杯茶水？”

禁軍頭領(lǐng)眉頭微皺，看了一眼天色：“沈大人，圣命在身，耽擱了行程恐怕……”

“只是歇息片刻，不妨事?！鄙蝥Q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還是說，將軍連本官這點小小的請求都要駁回？”

禁軍頭領(lǐng)猶豫片刻，終究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便依大人。但請速去速回?！彼S即點了兩名士兵，“你們隨沈大人上山，務(wù)必保護好大人安全?！?/p>

沈鶴與燕闕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這既是保護，更是監(jiān)視。

翠微山并不高，但山路崎嶇，馬車難行。沈鶴與燕闕下了車，在那兩名禁軍的“護衛(wèi)”下，徒步上山。古木參天，林蔭蔽日，越往深處，越是清幽寂靜，只聞鳥鳴與腳步聲。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一座掩映在蒼松翠柏間的古樸庵堂出現(xiàn)在眼前。庵門緊閉，匾額上“翠微庵”三字已有些斑駁，門前石階布滿青苔，香火似乎并不旺盛。

一名禁軍上前叩門。許久，庵門才“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個年約十歲的小尼姑探出頭來，怯生生地看著眾人。

“阿彌陀佛，各位施主有何貴干？”

“路過寶剎，特來討杯水喝，歇歇腳?！鄙蝥Q上前一步，溫言道。

小尼姑遲疑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庵內(nèi)果然十分清靜，庭院打掃得干干凈凈，卻不見其他香客或尼姑的身影。

“庵里只有你一人嗎？”沈鶴狀似隨意地問道，目光卻迅速掃過院落的每一個角落。

“師父們……都去后山采藥了?！毙∧峁玫椭^，聲音細(xì)若蚊蚋，她引著眾人來到偏殿奉茶。

茶水粗淡，沈鶴卻喝得仔細(xì)。他放下茶杯，看著那小尼姑，忽然壓低聲音，用只有身邊幾人能聽到的音量問道：“小師父，可曾見過一對賣炊餅的老夫婦？”

小尼姑端著茶壺的手猛地一顫，壺嘴磕在杯沿，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她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神慌亂地看向沈鶴，又飛快地垂下。

“沒……沒有見過?！彼曇舭l(fā)抖。

燕闕眼神一凜，手已按上了劍柄。那兩名禁軍也立刻警覺起來，手按刀柄，上前一步。

就在這時，偏殿后方的簾幕微動，一道寒光激射而出，直取沈鶴面門！

“小心！”燕闕反應(yīng)極快，長劍出鞘，“鐺”的一聲格開一枚透骨鋼釘。

幾乎在同時，那看似怯懦的小尼姑眼中兇光一閃，手中茶壺猛地朝沈鶴臉上擲來，另一只手已從袖中抽出一柄短刃！而那兩名禁軍，竟也同時拔刀，刀鋒卻不是指向刺客，而是砍向了燕闕！

電光火石之間，陷阱畢露！

燕闕臨危不亂，身形一矮，避開兩把橫刀，長劍如毒蛇出洞，瞬間刺穿一名禁軍的手腕，同時飛起一腳，將另一人踹得踉蹌后退。而沈鶴在茶壺擲來的瞬間已側(cè)身避開，袖中滑出一把尺長鐵尺，“當(dāng)”地架住了小尼姑的短刃。

“你們果然是‘影煞’的人！”沈鶴冷喝，鐵尺一翻，震開短刃。

“現(xiàn)在知道，已經(jīng)晚了！”那小尼姑身法詭異，短刃揮舞間帶起道道寒光，招招致命。簾幕后方更是沖出三名黑衣殺手，加入戰(zhàn)團。

偏殿之內(nèi)，頓時刀光劍影，桌椅翻飛。燕闕獨戰(zhàn)兩名禁軍和一名殺手，劍勢如虹，竟不落下風(fēng)。沈鶴則以鐵尺對敵“小尼姑”和另一名殺手，他雖武功不及燕闕，但鐵尺招式沉穩(wěn)，一時也能自保。

“速戰(zhàn)速決！”那“小尼姑”厲聲喝道，攻勢更急。

燕闕心知拖延不得，劍法陡然一變，不再留手。但見劍光爆閃，如銀河傾瀉，一名殺手喉間瞬間出現(xiàn)一點紅痕，愕然倒地。他身形不停，反手一劍，又將一名禁軍刺穿肩胛。

壓力稍減，燕闕正欲援手沈鶴，眼角余光卻瞥見殿外又有數(shù)道黑影急速掠來！

“還有埋伏！”他急聲提醒。

沈鶴聞言，心念電轉(zhuǎn)。他猛地將面前香案踢向?qū)κ?，趁對方閃避之機，一把拉起燕闕，撞開側(cè)面一扇窗戶，滾入后院。

“追！”

身后傳來追兵的呼喝。后院比前庭更為荒蕪，雜草叢生，只有一間孤零零的柴房。

“進去！”沈鶴拉著燕闕沖進柴房，迅速閂上門栓。

柴房內(nèi)堆滿干柴，光線昏暗。追兵的腳步聲和呼喝聲已在門外。

“看來今日要葬身于此了?！毖嚓I背靠木門，橫劍在手，唇角卻帶著一絲不羈的笑意。

沈鶴沒有答話，目光在柴房內(nèi)急速搜索。他快步走到一堆干草旁，用力扒開，下面竟露出一塊厚重的木板。掀開木板，一個黑黢黢的洞口顯露出來，一股帶著霉味的涼風(fēng)從洞中涌出。

“這里有密道！”沈鶴低呼。

就在這時，柴房門被猛地撞擊，木屑紛飛。

“走！”燕闕毫不猶豫，率先躍入洞中。沈鶴緊隨其后，在追兵破門而入的瞬間，將木板重新蓋上。

密道內(nèi)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兩人屏住呼吸，只聽頭頂上方傳來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和翻找聲。好在追兵并未立刻發(fā)現(xiàn)入口。

“看來那老夫婦，確實給我們留下了一條生路?！鄙蝥Q壓低聲音，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

燕闕擦亮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通道壁上布滿濕滑的青苔，不知通向何方。

“只是不知道，這條生路的盡頭，究竟是真相，還是另一個陷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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