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峽的血腥氣被夜風遠遠拋在身后。沈鶴與燕闕不敢停留，借著月色星輝，在山林間一路疾行。沈鶴臂上傷口雖經燕闕重新包扎，失血與疲憊仍讓他臉色蒼白，腳步虛浮。
又一次險些被樹根絆倒時，一只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扶住了他。
"歇一刻。"燕闕的聲音不容拒絕，將他按坐在一塊青石上。不等沈鶴反對，他已單膝蹲下，動作利落地解開之前倉促包扎的布條，檢查傷口。
"只是皮肉傷，不礙事。"沈鶴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
"別動。"燕闕頭也不抬，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瓷瓶，將淡黃色藥粉小心撒在重新滲血的傷口上。他的手指因常年握劍帶著薄繭，動作卻意外地輕柔。微涼的指尖偶爾劃過皮膚，帶來一陣不易察覺的戰(zhàn)栗。
沈鶴垂眸看著他專注的側臉?；鸸庀拢嚓I的輪廓少了幾分平日的銳利，鴉羽般的長睫在眼下投下淺淺陰影。這個來歷不明的江湖客，一路護他生死，此刻低眉為他處理傷口的神情，竟讓他心頭某處微微一動。
"為何如此助我？"這個問題沈鶴問過，此刻卻想再聽一遍。
燕闕包扎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他。四目相對，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跳動的火光。"一開始，或是為心中一點俠義，看不慣云夢魑魅魍魎。"他聲音低沉，"現(xiàn)在……"
他忽然停住，側耳傾聽片刻，神色驟凜："追兵近了。"
方才片刻的溫存蕩然無存，燕闕迅速系好布條，一把將他拉起："能走嗎？"
沈鶴壓下心頭那點異樣，點頭："可以。"
"得罪了。"燕闕言罷，忽然攬住他的腰，足下發(fā)力，帶著他縱身躍上樹梢。突如其來的靠近讓沈鶴身體一僵，燕闕身上清冽的氣息混著淡淡血腥味涌入鼻腔，溫熱體溫透過單薄衣衫傳來。
"抱緊。"燕闕在他耳邊低語，聲音帶著氣流拂過耳廓。
沈鶴下意識環(huán)住他的肩膀。下一刻，燕闕已如夜梟般在林間穿梭，借著茂密枝葉隱匿行蹤。下方隱約傳來搜捕的聲響，漸漸被甩遠。
沈鶴靠在燕闕懷中，能清晰感受到他肩背肌肉的繃緊和心跳的力度。這是一種全然陌生的依靠感，與他多年來獨自在官場周旋的孤寂截然不同。他閉上眼，任由自己在這一刻短暫地卸下心防。
次日黃昏，二人終于望見三江口碼頭。尋了客棧落腳，沈鶴疲憊不堪，舊傷加上心力交瘁，洗漱時竟有些站立不穩(wěn)。
"小心。"燕闕及時扶住他，觸手卻是一片滾燙。"你在發(fā)熱。"
將沈鶴按坐在床沿，燕闕眉頭緊鎖："必須請大夫。"
"不可，"沈鶴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因高熱而微顫，"此時尋醫(yī)，無異自曝行蹤。"
燕闕反手握住他發(fā)燙的手，掌心干燥溫暖："信我。"
他轉身出去，不多時竟帶回一個老邁的鈴醫(yī)。那鈴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燕闕沉默的注視下為沈鶴診脈、開藥，又留下些外敷的傷藥。
"你從何處尋來的人？"沈鶴靠在床頭，看著燕闕在爐前煎藥的身影。
"自有辦法。"燕闕頭也不回，專注地盯著藥罐，"這老郎中家小在城中，他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藥煎好，燕闕試過溫度，才端到床邊。見沈鶴欲伸手來接，他卻避開了："別動，當心扯到傷口。"
他就這樣一勺一勺，耐心地將湯藥喂到沈鶴唇邊?？酀幹牒恚蝥Q卻覺得那苦澀之外，另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滋味在心底蔓延。他自幼失怙，在族中看盡冷暖，為官后更是步步為營，何曾被人如此細致照料過。
"燕闕，"他輕聲問，"待此事了結，你有何打算？"
燕闕喂藥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他。燭光下，沈鶴因發(fā)熱而微紅的臉頰少了幾分平日的清冷，眸光被水汽浸潤，顯得格外柔軟。
"江湖人，四海為家。"燕闕淡淡道，目光卻未曾移開。
"不如……留下。"沈鶴聲音很輕，似是無心之言，指尖卻不自覺地攥緊了被角。
燕闕深深看他一眼，將最后一口藥喂入他口中，才緩緩道："先養(yǎng)好你的傷。"
后續(xù)探查稽查司、與周淮安會面的情節(jié)與之前一致，但在周淮安安排他們從密道離開時，感情線再次浮現(xiàn)：
步入密道前，沈鶴忽然轉身，看向燕闕："若此番……"
"沒有如果。"燕闕打斷他，抬手為他理了理微亂的衣領，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我既應了護你周全，便不會讓你獨自面對任何險境。"
他的指尖不經意掠過沈鶴頸側皮膚，兩人俱是微微一震。
黑暗中，當發(fā)現(xiàn)中計被困，退路被封時：
燕闕第一時間將沈鶴護在身后，長劍在狹窄空間內劃出森然弧光。火折子光芒搖曳，映著他緊繃的側臉。
"怕嗎？"他忽然問，聲音在密閉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沈鶴站在他身后，看著他并不寬闊卻異常堅定的背影，心中那點因背叛而生的寒意竟?jié)u漸消散。
"與君同往，何懼之有。"他輕聲道，向前半步，與燕闕背脊相抵。
能明顯感覺到燕闕身體瞬間的僵硬，隨即放松下來，將后背完全交托給他。兩人背靠著背，體溫透過衣衫傳遞，在這絕境中成為彼此唯一的依靠。
"看來，我們要死在一處了。"燕闕的聲音里竟帶著一絲極淡的笑意。
"黃泉路遠，"沈鶴也微微勾起唇角，"有燕兄為伴，倒也不寂寞。"
黑暗中，兩只手無聲地握在一起，十指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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