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日光漸暖。
林牧垂手立在凌清玄身后,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仙尊墨發(fā)與玄色衣袍交界處那一段白皙修長的后頸上。方才那試探性的一舔,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開一圈圈難以平息的漣漪。
他鬼使神差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凌清玄似有所覺,并未回頭,只是周身那本就淡薄的寒意似乎凝滯了一瞬。
林牧的心跳如擂鼓,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赴死般,緩緩抬起手,指尖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朝著那片看起來干凈又脆弱的肌膚探去。
他想做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那一個多月養(yǎng)成的習(xí)慣在作祟,或許是連日來的驚嚇與荒謬催生出的破罐破摔的勇氣,又或許,只是想驗(yàn)證一下那個剛剛萌芽的、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微涼皮膚的剎那——
“嗡!”
一股無形卻磅礴的力量驟然從他指尖前方迸發(fā)!并非攻擊,更像是一種絕對領(lǐng)域的自主防御。林牧只覺得一股柔韌而強(qiáng)大的推力傳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了三四步,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他駭然抬頭。
凌清玄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
他依舊坐在溪石上,姿態(tài)未變,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已徹底冷了下來,里面是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zhì)的冰寒與威嚴(yán)。方才那一絲因豆?jié){油條而緩和的氣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林牧,目光如同兩道實(shí)質(zhì)的冰錐,瞬間將林牧從方才那點(diǎn)不切實(shí)際的妄想中凍醒。
林牧臉色煞白,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他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溪邊的鵝卵石上。
“仙尊恕罪!晚輩……晚輩一時鬼迷心竅!晚輩該死!”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是何等僭越,何等不知死活!他竟然試圖去碰觸仙尊!還是那種……帶有“順毛”意味的碰觸!
凌清玄看著他伏地顫抖的模樣,眸中的冰寒并未消減,反而掠過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復(fù)雜情緒。那情緒一閃而逝,快得無法捕捉。
他并未發(fā)作,也沒有如同對待劫匪那般讓林牧直接湮滅。只是那無形的威壓,如同沉重的枷鎖,牢牢套在林牧身上,讓他連抬頭都不敢。
死寂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溪水歡快地流淌,襯得這沉默愈發(fā)令人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那壓在身上的恐怖威壓如同潮水般緩緩?fù)巳ァ?/p>
林牧依舊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他聽到衣袂拂過草葉的細(xì)微聲響,是凌清玄站起了身。
腳步聲響起,不疾不徐,朝著遠(yuǎn)離溪流的方向而去。
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沒有處置,也沒有原諒。
林牧直到那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山路的盡頭,才敢一點(diǎn)點(diǎn)抬起頭,臉上早已毫無血色,冷汗混著溪邊的泥土,狼狽不堪。
他望著空無一人的前方,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后怕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交織在一起。
他錯了。
大錯特錯。
仙尊終究是仙尊。那冰層之下的貓魂,或許存在,但絕非他一個煉氣期的小修士可以輕易觸碰的禁忌。方才那一下,恐怕已經(jīng)觸及了仙尊所能容忍的底線。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失魂落魄地朝著凌清玄離開的方向追去。腳步虛浮,如同踩在云端。
這一次,他不敢再靠近,只敢遠(yuǎn)遠(yuǎn)地綴在后面,保持著一種既能看見那道玄色背影、又絕不會引起對方注意的距離。
凌清玄的步伐依舊平穩(wěn),仿佛剛才那段插曲從未發(fā)生。他的背影挺拔孤絕,與這凡塵山水格格不入。
林牧看著他,心里一片冰涼。
他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飼養(yǎng)員,或許還是。但也僅僅是飼養(yǎng)員了。
投喂可以,照顧可以,甚至在某些特定時刻,可以被當(dāng)做臨時的依靠。
但妄想更進(jìn)一步,妄想觸碰那層冰冷的外殼,去窺探內(nèi)里可能存在的柔軟……
下場,恐怕不會比那灰飛煙滅的劫匪好多少。
他低下頭,默默地從包袱里掏出之前沒敢扔掉的、仙尊“賞”給他的那個肉燒餅,機(jī)械地咬了一口。
餅,早已冷透,硬得硌牙。
他嚼著這冰冷的食物,如同嚼著自己那點(diǎn)剛剛冒頭就被徹底碾碎的、不切實(shí)際的妄想。
前路漫漫,他依舊被這條無形的鎖鏈捆著,跟在仙尊身后。
只是這一次,他徹底認(rèn)清了自己的本分。
他只是一個,隨時可能因?yàn)樗藕虿恢芑蛐袨橘栽蕉惶幹玫舻摹R時工。林牧綴在凌清玄身后,保持著一種近乎卑微的距離。方才溪邊的僭越如同冰水澆頭,將他心里那點(diǎn)剛剛冒芽的妄念徹底凍斃。他不再試圖揣測仙尊的心思,也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舉動,只是麻木地跟著,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山路崎嶇,林木漸深。凌清玄的步伐依舊不疾不徐,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物能擾動他的節(jié)奏。林牧低著頭,盯著自己沾滿泥土的鞋尖,以及前方那雙纖塵不染、踏過枯枝落葉卻不留絲毫痕跡的云紋仙履。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身影忽然停了下來。
林牧心頭一緊,立刻也停下腳步,垂首屏息,不敢抬頭。是又要發(fā)生什么?還是有新的“指令”?
然而,預(yù)想中的冰冷目光并未落在身上。他等了片刻,忍不住極小心地掀起眼皮,朝前望去。
只見凌清玄停在了一棵虬結(jié)的古樹下。樹根盤錯,露出地面一部分,形成一個天然的、略顯凹陷的淺坑。而仙尊的視線,正落在那個淺坑里。
那里,蜷著一只貓。
一只瘦骨嶙峋的野貓,毛色臟污,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后腿似乎受了傷,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扭曲著,滲出的血跡已經(jīng)發(fā)黑干涸。它氣息奄奄,只有腹部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它還活著。一雙渾濁的貓眼半睜著,里面是痛苦和瀕死的麻木。
林牧心里咯噔一下。仙尊看這貓做什么?是覺得礙眼,要清理掉?還是……
他不敢妄加猜測,只能緊張地看著。
凌清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山風(fēng)吹拂著他玄色的衣擺,獵獵作響,更襯得他身形孤高,與這凡俗的生老病死格格不入。
他看了那貓很久。
久到林牧都覺得腿有些發(fā)麻,那只貓的呼吸似乎又微弱了幾分。
然后,林牧看見,凌清玄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蹲下了身。
這個動作由他做來,依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優(yōu)雅與從容,但落在林牧眼里,卻無異于石破天驚!仙尊……竟然蹲下了?為了看一只瀕死的野貓?
凌清玄蹲在淺坑邊,目光平靜地落在野貓身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伸出手,卻不是要去觸碰那只貓,而是懸停在貓受傷的后腿上方,隔著一寸的距離。
一絲微不可察的、蘊(yùn)含著磅礴生機(jī)的淡金色靈光,從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溫暖的溪流,輕柔地包裹住野貓受傷的后腿。
那扭曲的腿骨在靈光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fù)位、愈合,干涸的血跡脫落,露出下面新生的粉色皮肉。野貓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茫然,隨即被巨大的舒適感取代,它極其微弱地“咪嗚”了一聲,試圖抬起頭。
凌清玄收回了手,指尖的靈光散去。
他依舊蹲在那里,看著那只貓。野貓的傷勢已然痊愈,它掙扎著,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試探著動了動痊愈的后腿,然后警惕地、飛快地看了凌清玄一眼,發(fā)出一聲帶著感激和畏懼的低鳴,轉(zhuǎn)身躥進(jìn)了草叢深處,消失不見。
自始至終,凌清玄沒有碰觸它一下。
他蹲在原地,沒有立刻起身。目光依舊落在那個空了的淺坑里,仿佛在看著什么不存在的東西。山風(fēng)吹動他額前的幾縷碎發(fā),在他冰冷的側(cè)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林牧屏住呼吸,看著這一幕,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攥住。
仙尊救了那只貓。
用他那足以撼動山河的仙元,救了路邊一只微不足道、瀕死的野貓。
不是因?yàn)橄矚g,不是因?yàn)閼z憫(林牧無法將這種情緒與仙尊聯(lián)系起來),更像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一種源于某種深刻烙印的本能反應(yīng)?
就像他自己,即使恢復(fù)了仙尊的記憶和身份,依舊無法擺脫對小魚干的偏愛,無法徹底抹去那些屬于貓的細(xì)微習(xí)慣。
那么,看到同類(哪怕是真正的、弱小的貓)受傷瀕死,這潛藏的本能,是否也會驅(qū)使著他去做點(diǎn)什么?
凌清玄緩緩站起身,拂了拂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他轉(zhuǎn)過身,目光終于落在了遠(yuǎn)處僵立的林牧身上。
那目光,依舊是一片望不到底的寒潭,深邃,冰冷,看不出絲毫剛剛施展過回春妙手的痕跡,也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仿佛剛才那個蹲下身、小心翼翼用靈力救治野貓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了林牧一眼,便繼續(xù)邁步,朝著既定的方向前行。
林牧呆立在原地,看著那道玄色背影再次融入山林光影之中,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
比直接的殺意和冰冷的拒絕更讓人恐懼的,是這種矛盾到極致的、無法理解的行為。
他能彈指間讓修士灰飛煙滅,也能為一個眼神救治野貓。
他能面無表情地吃掉廉價小魚干,也能因?yàn)橐淮钨栽降目拷l(fā)出凍結(jié)靈魂的威壓。
他記得自己是凌清玄,是玄天仙尊,可那些屬于“貓”的印記,卻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嵌入他的靈魂深處,在某些時刻,悄無聲息地主導(dǎo)他的行動。
林牧看著仙尊即將消失的背影,猛地打了個寒顫。
他不再去思考什么本分,什么位置。
他只知道,跟在這位身邊,他永遠(yuǎn)猜不到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上。
他邁開如同灌了鉛的雙腿,再次追了上去,將自己重新縮回那道沉默影子的外殼里。
前方的路,依舊被迷霧籠罩。而他,只是迷霧中,一顆身不由己、隨時可能被碾碎的塵埃。林牧覺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他像一抹幽魂,不遠(yuǎn)不近地綴在那道玄色身影之后。腦子里反復(fù)回放著兩個畫面:一是劫匪在無聲無息中化為飛灰的恐怖場景,二是仙尊蹲在泥地里,指尖流淌靈光,專注救治一只野貓的……詭異場景。
殺伐與慈悲,極致的冷酷與難以理解的回護(hù),這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zhì),在凌清玄身上以一種近乎荒誕的方式并存著,攪得林牧心神不寧,看前方的背影都帶上了重影。
他不敢靠近,不敢詢問,甚至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那位不知此刻是“仙”是“貓”的存在。
然而,命運(yùn)的戲弄并未停止。
行至一處人跡罕至的山澗,澗水轟鳴,白練般的瀑布從數(shù)十丈高的崖壁傾瀉而下,砸入深潭,激起漫天水霧。陽光穿過水霧,折射出數(shù)道小小的彩虹,景致頗為壯麗。
凌清玄在潭邊一塊平坦的巨石上駐足,負(fù)手望著瀑布,似乎在觀賞這自然之景。他周身氣息沉靜,與轟鳴的水聲形成奇異的對比。
林牧松了口氣,悄悄找了個不遠(yuǎn)不近的樹根坐下,掏出水囊喝水,趁機(jī)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連續(xù)的精神緊繃讓他疲憊不堪。
就在他心神稍稍松懈的剎那——
“轟?。。?!”
一聲絕非瀑布水流的、沉悶如驚雷的巨響,猛地從山澗上方傳來!緊接著,是地動山搖般的震動!
林牧駭然抬頭,只見瀑布旁一側(cè)的山體,竟毫無征兆地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滑坡!無數(shù)巨石、泥土、斷木混合成一股毀滅性的洪流,如同猙獰的巨獸,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傾瀉而下!
山崩!
那鋪天蓋地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林牧大腦一片空白,煉氣三層的微末修為在這種天地之威面前,渺小得如同塵埃,他甚至連躲避的念頭都來不及生出,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毀滅的洪流吞噬而至!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直靜立觀瀑的凌清玄猛地轉(zhuǎn)身!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冰封的表情,但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里,卻驟然爆發(fā)出一種林牧從未見過的、極其銳利的光芒!那不是殺意,而是一種……仿佛被觸犯了領(lǐng)地的、絕對的威嚴(yán)與震怒!
他甚至沒有做出任何施法的手勢,只是抬起了右手,對著那咆哮著傾瀉而下的山崩洪流,虛虛一按。
“定?!?/p>
一個清晰、冰冷,并不如何響亮,卻仿佛蘊(yùn)含著天地法則的字眼,從他唇間吐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那咆哮的巨石、翻滾的泥土、斷裂的林木,所有的一切,都在距離他們頭頂不過數(shù)丈的空中,硬生生頓??!像是被一只無形的、覆蓋了整個天穹的巨手,強(qiáng)行摁下了暫停鍵!
轟鳴聲戛然而止。
飛濺的水珠懸停在半空,折射著凝固的光。傾瀉的瀑布也仿佛變成了一匹靜止的、巨大的白練。
整個世界,只剩下瀑布后方依舊傳來的、被隔絕了的沉悶水聲,以及林牧自己那顆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臟,在死寂中瘋狂擂鼓的“咚咚”聲。
他張著嘴,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仰頭看著頭頂那一片被強(qiáng)行定格的、毀滅的景象,巨大的石塊和泥土就懸在他頭頂,仿佛下一刻就會落下,將他砸成肉泥。極致的恐懼讓他渾身僵硬,連顫抖都做不到。
凌清玄保持著抬手下按的姿勢,玄色衣袍在靜止的風(fēng)中無風(fēng)自動,周身散發(fā)出一種令萬物臣服、法則改寫的無上威嚴(yán)。他微微蹙著眉,看著頭頂那片被定住的山崩,眼神里除了冰冷,似乎還掠過一絲……被打擾的不悅?
他目光轉(zhuǎn)動,掃過下方那個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的小修士。
然后,他那只虛按的手,五指微微收攏,做了一個向外輕輕一揮的動作。
“散?!?/p>
又是一個字。
那懸停在空中的無數(shù)巨石、泥土、斷木,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拂過的沙盤,瞬間瓦解、崩碎,化作最細(xì)微的塵埃,簌簌落下,卻沒有一絲一毫落在林牧或凌清玄身上。只是讓這片山澗的地面,憑空加厚了一層細(xì)膩的土粉。
瀑布恢復(fù)了流動,水聲重新轟鳴。
陽光依舊,彩虹依舊。
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山崩,只是一場逼真而短暫的噩夢。
林牧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如同瀑布般從額頭滾落,瞬間浸濕了衣襟。劫后余生的虛脫感淹沒了他。
凌清玄緩緩放下手,周身的威嚴(yán)氣息如同潮水般退去。他不再看那片被“處理”干凈的山坡,也沒有看癱軟在地的林牧,而是重新將目光投向那匹飛瀉的瀑布。
只是,在轉(zhuǎn)身的剎那,林牧似乎聽到了一聲極輕極低的、帶著某種困惑的喃喃自語,消散在水聲與風(fēng)中:
“聒噪……本座……只是想看會兒水……”
那語氣,不像是在陳述一件剛剛揮手間平息了山崩的壯舉,倒更像是在抱怨鄰居家的孩子太吵鬧,打擾了他曬太陽。
林牧坐在地上,聽著那消散在風(fēng)里的低語,看著仙尊那重新變得冷漠孤高的背影,再回想剛才那言出法隨、定鼎山河的恐怖力量……
一種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認(rèn)知,如同冰錐,狠狠鑿進(jìn)了他的腦海。
他之前所有的僥幸、所有的試探、所有因那點(diǎn)“貓性”而生的、不切實(shí)際的念頭,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成齏粉。
這不是精分。
這是位于生命層次絕對頂端的、無法理解的存在。那所謂的“貓性”,或許存在,但那只是浩瀚冰山上偶然折射出的一縷微光,是神祇偶爾垂落凡塵的一絲投影。
而他林牧,連仰望那冰山全貌的資格都沒有,竟還妄圖去觸碰那縷微光?
他癱坐在冰冷的土地上,仰望著那道背影,第一次清晰地認(rèn)識到,他們之間橫亙著的,是何等無法逾越的天塹。
那是云泥之別,是仙凡之隔。
是彈指間,便可決定他生死、定奪他命運(yùn)的……絕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