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腳步踩著小區(qū)樓道的瓷磚，發(fā)出清脆的回響，懷里的歿寶軟乎乎的，小腦袋靠在他肩頭，還帶著剛睡醒的懵態(tài)。

爸爸媽，我們來了

爸爸推開奶奶家的門，聲音沙啞得有些陌生。

奶奶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擇菜，看見二人，手里的菜盆“咚”地放在茶幾上，立刻起身迎過來

蘇霜哎呦！來了呀！

她伸手去接歿寶，指尖觸到爸爸緊繃的胳膊時，才發(fā)現(xiàn)他眼底的紅血絲。

蘇霜怎么回事？臉色這么差，孩子媽呢？

奶奶的聲音頓了頓，目光在兩個孩子身上轉了一圈，滿是心疼

爸爸把歿寶放到柔軟的沙發(fā)上，讓他扶著靠墊坐穩(wěn)，轉身對著奶奶，喉結滾動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爸爸她偷偷去把孩子打了。

蘇霜什么？！

奶奶手里的菜葉子散了一地，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抬手拍了下大腿

蘇霜這個糊涂蛋！那是她自己的親骨肉??！怎么能這么狠心！

她轉頭看著兩個懵懂的孩子，眼圈瞬間紅了

蘇霜可憐這倆娃，跟著遭罪。

歿寶聽不懂大人們說的“弟弟”“打掉”是什么意思，只覺得爸爸身上的氣息悶悶的，奶奶的聲音又急又響，他嚇得往姐姐身邊挪了挪，小手緊緊抓住膝蓋的布，大眼睛里滿是茫然。姐姐也怯生生地挨著爺爺。

第二天一早，爸爸就背著公文包去上班了。臨走前，他蹲下來摸了摸歿寶的頭，又揉了揉姐姐的發(fā)頂，輕聲說

爸爸跟著奶奶好好聽話，爸爸下班就來看你們。

他的聲音里帶著歿寶聽不懂的疲憊，轉身關門時，歿寶看見他的肩膀微微垮著。

從那天起，歿寶和姐姐就跟著奶奶過日子。奶奶以前在菜市場擺攤賣水果，現(xiàn)在為了照顧兩個孩子，就在小區(qū)門口支了個小攤，賣些應季的西瓜、菠蘿。夏天一到，小區(qū)門口的樹蔭下，奶奶的西瓜攤就成了姐妹倆的小天地。

每天清晨，奶奶把西瓜搬到小推車上，再把兩個孩子抱到旁邊的小板凳上，給他們遞上小扇子和塑料玩具。夏的風呼呼吹著，帶著一絲熱意，歿寶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攥著小塑料鏟，一會兒挖挖地面的縫隙，一會兒去夠奶奶攤上的西瓜皮，被奶奶輕輕拍了下手

蘇霜嘖！臟！別整！

但有時候姐妹倆會幫奶奶遞塑料袋。有她們調皮，把奶奶的椅子打翻，然后又被打手手，然后又哭著給奶奶道歉

奶奶總是笑著擦掉她們臉上的眼淚，又抱起她們，刮了刮她們的小鼻子

蘇霜好了，不要哭了，下次在整，奶奶還要打

有時小區(qū)里的鄰居來買西瓜，看見兩個可愛的孩子，總塞給她們一把小糖果。姐妹倆就坐在小板凳上，你一顆我一顆地分享，甜得眼睛都瞇起來。她們習慣了每天在夏風的熱意里等著奶奶收攤，習慣了晚上躺在奶奶身邊聽她講她以前的趣事，只是偶爾，會在爸爸打電話來的時候，對著聽筒奶聲奶氣的喊

沈婷月（?。?/a>爸爸

沈婷月（?。?/a>爸爸什么時候回家

爸爸走，爸爸帶你們去逛商場，買好吃的

他倆個孩子的手，眼底的陰霾終于散了些。

姐妹倆歡呼著跟著爸爸出門，在車上姐姐唱著歌，歿寶卻因為暈車睡著了。到了商場，爸爸先帶她們去吃了漢堡薯條，又去玩具店挑了禮物——歿寶選了一個會發(fā)光的小球，姐姐選了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布娃娃，兩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夕陽西下，爸爸牽著他們往家走，路過小區(qū)附近的路口時，迎面走來一個女生，穿著淺粉色的連衣裙，眉眼彎彎的，看起來比爸爸大一點點。她手里拿著兩根彩色的棒棒糖，走到姐姐面前，溫柔地笑了笑

林夏小朋友，叫一聲媽媽，這根糖就給你呀

姐姐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爸爸，又看向女生溫柔的眼神，猶豫了幾秒，小聲地喊了一句

沈安媽...媽

女生立刻把一根棒棒糖遞給了姐姐，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然后轉向歿寶，彎下腰，遞過來另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林夏小寶貝，你也叫媽媽呀，這根甜甜的糖就給你。

歿寶歪著小腦袋，懵懵懂懂地看著眼前的女生。她的手軟軟的，聲音暖暖的，像奶奶切好的西瓜一樣甜。她記不清媽媽到底是什么樣子，也不懂為什么要叫眼前的人“媽媽”，可看著爸爸臉上難得的笑容，看著姐姐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也許，她要有媽媽了。

她攥著手里的小球，沒有交，她往爸爸的身后躲了躲，還偷偷看了看那個女生

女生笑了笑，把棒棒糖放進她手里，還輕輕抱了抱她。歿寶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一顆融化的糖果。爸爸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眼角悄悄濕潤了，他握緊了兩個孩子的手，腳步堅定地往家的方向走。

晚風吹過小區(qū)的綠樹，帶來陣陣清涼，歿寶咬著甜甜的棒棒糖，牽著爸爸的手，覺得眼前的路燈都亮堂堂的。他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卻隱隱覺得，有爸爸，有姐姐，還有這個新的“媽媽”，以后的日子，一定會像這棒棒糖一樣，甜絲絲的，再也不會有以前的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