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柳巷的糧鋪藏在老槐樹后,門楣上“豐裕糧行”的木匾褪了色,門簾半掩著,只漏出里面昏黃的燭火。上官祈安跟著鶴云舟往后門走時,還在琢磨方才望竹軒的官差——那些人見了鶴云舟的令牌,連大氣都不敢喘,只草草掃了兩眼就退了,可他總覺得,那為首的官差眼底藏著疑慮,未必是真的信了。
“別琢磨了,”鶴云舟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腳步?jīng)]停,聲音壓得低,“方才那官差是丞相府的人,來這兒不過是試探,真要動手,不會只帶這幾個人?!?/p>
話音剛落,后門就被輕輕拉開,沈清辭的身影探了出來,見是他們,立刻側(cè)身讓開:“二位可算來了,我剛讓人把糧鋪后院的暗室收拾好,正好用來議事?!?/p>
三人剛進(jìn)暗室,就聽見院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伴著熟悉的爽朗笑聲:“清辭兄,我來送你要的賬冊,順便……來會會兩位‘大人物’?!?/p>
上官祈安一聽見這聲音,眼睛瞬間亮了,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跑:“蘇慕言!你怎么來了?”
門簾被掀開,進(jìn)來個穿寶藍(lán)錦袍的男子,面如朗星,腰間懸著枚白玉佩,正是祁王蘇慕言。他看見上官祈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親昵:“阿祈,我要是再不來,你怕是要把聯(lián)手反朝的事,都憋在心里爛掉了?!?/p>
“誰憋了?”上官祈安瞪了他一眼,眼底卻滿是笑意,“我這不是還沒找著合適的時機告訴你嘛。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兒?”
“沈清辭昨日托人給我遞了信,”蘇慕言看向鶴云舟,拱手行了一禮,語氣鄭重,“攝鎮(zhèn)王殿下,久仰大名,今日得見,幸會?!彼m與上官祈安交好,性子爽朗,卻也懂朝堂禮儀,對鶴云舟這位戰(zhàn)功赫赫的王爺,始終帶著幾分敬重。
鶴云舟頷首回應(yīng),目光落在蘇慕言手里的賬冊上:“祁王殿下帶來的,該是丞相府私吞糧款的賬冊吧?”
“正是?!碧K慕言把賬冊放在桌上,指尖劃過封面,語氣沉了些,“我母妃早年在戶部任職,留下不少舊部,這賬冊就是他們暗中收集的,上面記著丞相近三年私吞賑災(zāi)糧、克扣軍糧的明細(xì),若是拿出去,足以讓他元氣大傷。”
沈清辭見狀,也從懷里掏出一卷文書,放在賬冊旁:“我這里有陛下與外敵往來的密語譯本,雖只有幾頁,卻能證明陛下為了穩(wěn)固皇位,不惜出賣邊境城池,蘇貴妃當(dāng)年就是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才被丞相與陛下聯(lián)手誣陷,含冤而死。”
暗室里的燭火跳動著,將桌上的文書映得格外清晰。鶴云舟看著那些證據(jù),指尖微微收緊,眼底的寒意更甚——他苦尋多年的真相,終于有了眉目。
“好,好得很。”鶴云舟的聲音帶著幾分壓抑的激動,“有了這兩樣?xùn)|西,我們就有了推翻他們的底氣。只是眼下還不是時候,需得先聯(lián)絡(luò)更多盟友,把兵權(quán)和糧草攥在手里?!?/p>
上官祈安點頭,忽然想起什么,笑著說:“對了,我還沒告訴你們我的字。我字‘明遠(yuǎn)’,我母妃取的,說愿我心明眼亮,行至遠(yuǎn)方。”
蘇慕言立刻接話:“我字‘景行’,阿祈總愛叫我‘阿景’,也就他敢這么喊我?!闭f著,還拍了拍上官祈安的后背,親昵得很。
兩人說完,都看向鶴云舟。鶴云舟頓了頓,語氣比平日里柔和了些:“我字‘硯之’,是母妃生前教我寫字時取的,她說‘硯承墨,墨載志’,愿我能守住本心,不忘志向。”
“硯之兄,明遠(yuǎn)兄,景行兄?!鄙蚯遛o笑著拱手,“我字‘疏白’,往后咱們便是同路,不必再稱殿下、大人,直呼其字,反倒親近。”
“疏白說得對。”上官祈安笑著應(yīng)下,伸手拍了拍桌上的文書,“往后,鶴硯之掌兵,我上官明遠(yuǎn)聯(lián)眾,蘇景行管糧,沈疏白掌文證,咱們各司其職,定能把這腐朽的朝堂,掀個天翻地覆!”
鶴云舟看著他眼底的光,又看了看身邊神色堅定的蘇慕言與沈清辭,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那笑意里沒有了往日的冷硬,多了幾分對未來的期許:“好,各司其職,共赴清朗。只是眼下還有一事需辦——南柳巷的糧鋪雖有景行的人盯著,卻也容易引人注意,我需得盡快把這里的糧草轉(zhuǎn)移到邊境的糧倉,明遠(yuǎn),此事還要勞煩你聯(lián)絡(luò)你的舊部,幫忙護(hù)送?!?/p>
“放心,包在我身上!”上官祈安拍著胸脯應(yīng)下,眼神里滿是干勁。
蘇慕言也點頭:“我會讓人整理好糧冊,標(biāo)注清楚糧草的數(shù)量與路線,絕不讓出半點差錯。”
沈清辭則道:“我會繼續(xù)留在翰林院,留意朝堂動向,若是有丞相或陛下的異動,立刻派人通知三位?!?/p>
暗室里的燭火依舊跳動,四人圍坐在桌前,低聲商議著后續(xù)的計劃,雖前路依舊布滿荊棘,可此刻同心同德的模樣,卻像是一束光,刺破了亂世的陰霾,朝著既定的方向,堅定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