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永熙二十三年,冬。
京城初雪未融,長街寂寂,唯有更鼓三聲,回蕩在夜色之中。東城柳巷,紅燈高掛,原是戶部侍郎之子沈如晦迎娶新婦之夜,卻在一聲尖叫中,喜事變喪事。
秦莞彼時正倚在城西“聽雪樓”二層的闌干上,手捧一盞溫酒,賞雪聽風。她一襲素衣,眉目清冷,唇角卻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這世間的悲歡都與她無關(guān)。
“小姐。”貼身丫鬟阿梨快步上樓,臉色發(fā)白,“東城出事了?!?/p>
“哦?”秦莞未回頭,聲音淡淡,“又是誰家貓丟了?”
“不是貓?!卑⒗嫜柿丝谕倌?,“是新娘子……沒頭了。”
秦莞指尖微頓,酒盞在指間一轉(zhuǎn),輕輕擱下。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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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門前,紅綢未撤,喜字未揭,卻已被官兵圍得水泄不通。京兆尹徐敬之親自到場,面色鐵青,正怒斥下屬:“一群廢物!花轎從城南抬到城北,竟無人察覺新娘頭顱何時被斬?”
秦莞一襲青衣,披斗篷,緩步而入。徐敬之見她,眉頭一皺:“秦姑娘,此乃命案重地,非你——”
“徐大人?!鼻剌复驍嗨?,目光掃過那頂?shù)乖陂T前的花轎,“我若不來,你今夜怕是連死因都查不出?!?/p>
徐敬之冷哼一聲,卻未再攔她。秦莞之名,在京中早已傳開。她非官非吏,卻屢破奇案,手段詭譎,心思縝密,連大理寺卿都曾言:“此女若入公門,三司可廢?!?/p>
花轎傾倒,新娘身著大紅嫁衣,雙手交疊于腹,姿態(tài)端莊,仿佛只是睡著了。唯獨——頸上空空,血跡早已凝固,染紅了轎簾與雪地。
秦莞蹲下身,指尖輕觸轎底,眉頭微蹙。
“轎內(nèi)無掙扎痕跡?!彼吐暤溃八勒弑粩厥浊?,未曾反抗?!?/p>
“你是說……她自愿?”徐敬之愕然。
“或是昏迷?!鼻剌钙鹕恚抗饴湓谛履镉沂?,“但她的指甲縫里,有血絲?!?/p>
她抬手示意,仵作上前查看,果然從指甲中提取出少量皮肉。
“她抓過兇手?!鼻剌傅?,“但轎內(nèi)無血跡噴濺,說明斬首之地,不在此處?!?/p>
“花轎途經(jīng)三街七巷,若不在轎中,又在何處?”
秦莞未答,只轉(zhuǎn)身望向沈府大門。門前石獅威嚴,紅燈高掛,卻有一物,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只紅色繡鞋,落在石階之下,鞋尖朝外,仿佛新娘曾試圖逃離,卻被拖了回去。
“阿梨?!鼻剌傅吐暤?,“去查,新娘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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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名喚柳如煙,年十九,城南繡坊之女,自幼與沈如晦指腹為婚。傳聞她性情溫婉,繡藝絕倫,尤擅鴛鴦戲水圖。三日前,沈府下聘,昨夜迎親,誰知花轎臨門,卻成無頭之鬼。
沈如晦已被軟禁于書房,面色慘白,神思恍惚。秦莞入內(nèi)時,他正喃喃自語:“她回來了……她果然回來了……”
“誰?”秦莞問。
沈如晦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她……她沒死!她回來報仇了!”
“誰?”秦莞再次追問,聲音冷冽。
沈如晦卻如瘋魔一般,只反復(fù)念叨:“紅衣……無頭……她來了……”
秦莞目光一沉,轉(zhuǎn)身而出。
“阿梨?!彼溃叭ゲ樯蛉缁奕昵?,是否曾定過一門親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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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秦莞立于沈府后院,望著那株枯死的梅樹。樹下,有新土翻動之痕。
她蹲下身,指尖撥開積雪,露出一塊紅色布料——與新娘嫁衣同色,卻非絲綢,而是粗布,邊緣燒焦,似曾被火焚。
“小姐?!卑⒗娴吐暤?,“查到了。三年前,沈如晦曾與一名叫‘紅綃’的樂籍女子私定終身。那女子后來……死于火海?!?/p>
“死因?”
“官方定論,自焚?!卑⒗骖D了頓,“但有人傳言,是沈府逼死的?!?/p>
秦莞望著那塊焦布,眸色漸冷。
“紅綃……柳如煙……”她輕聲道,“一個死于火,一個死于刃。”
“小姐,你是說……”
“這不是一樁簡單的謀殺?!鼻剌钙鹕?,拂去指尖塵土,“這是一場——借尸還魂的復(fù)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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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