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間一到，林筱就以最快的速度沖進洗手間補妝。看著鏡子里眉眼彎彎、臉頰泛著興奮紅暈的自己，她忍不住拍了拍臉。

【冷靜，林筱！不就是吃個飯嗎？還是你‘打工’掙來的！拿出點商業(yè)伙伴的專業(yè)態(tài)度來！】她對著鏡子默念，但上揚的嘴角根本壓不下去。

當她收拾妥當，踩著比平時更輕快的步伐走出洗手間時，發(fā)現顧言深已經等在她的工位旁。他依舊是那身一絲不茍的西裝，神色淡漠，仿佛只是完成一項既定行程。

“走吧?！彼院喴赓W，轉身走向專用電梯。

林筱趕緊跟上，內心電臺不自覺開播：【嘖，這背影，這氣場，不愧是行走的荷爾蒙……不對，是行走的冰山！不過，今天這座冰山居然愿意紆尊降貴等我，算是進步！】

顧言深腳步未停，仿佛沒聽到。

電梯下行，密閉空間里只有他們兩人。林筱看著不斷跳動的數字，試圖找點話題打破沉默，順便……鞏固一下自己的“合作伙伴”地位。

“那個……今天的談判，最后結果很完美吧？”她歪著頭，帶著點小得意問。

“嗯?！鳖櫻陨钅恳暻胺剑o了個單音節(jié)。

【就這？】林筱內心撇嘴，【我可是立了大功的！不說聲謝謝就算了，至少得多給點‘報酬’吧？比如……明天放假？或者直接打錢？】

“你在想什么？”顧言深突然開口，聲音在安靜的電梯里格外清晰。

林筱嚇了一跳，下意識回答：“?。繘]想什么??！”內心卻慌得一批：【他他他……他是不是又聽到了？打錢這種想法是不是太直接了？】

顧言深側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你的‘電臺’，信號不太穩(wěn)定?！?/p>

林筱：“……” 好吧，被當場抓包。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揚起一個狡黠的笑容：“顧總，我這是在為下一單‘點播業(yè)務’積累素材嘛！你看，我提供了那么關鍵的情報，一頓日料是不是有點……性價比太高了？”她暗示得足夠明顯了。

顧言深看著她那雙寫滿了“得寸進尺”的眼睛，轉回頭，語氣平淡無波：“食不言?！?/p>

林筱：“……” 算你狠！

市中心那家新開的日料店格調雅致，私密性極好。 穿著和服的服務員將他們引到一個安靜的包廂。

點菜時，林筱本著“不吃虧”的原則，專挑貴的點，什么藍鰭金槍魚大腹、馬糞海膽、和牛刺身……點得不亦樂乎。顧言深只是坐在對面，慢條斯理地喝著大麥茶，沒有阻止。

【哼，讓你小氣！吃窮你！】林筱內心惡狠狠地想，表面上卻笑得無比甜美：“言深哥哥，我點這些可以嗎？你不會嫌我吃得多吧？”

顧言深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隨你?！?/p>

【……養(yǎng)得起?！俊坏罉O淡的“心聲”飄過。

林筱點菜的手一頓，耳朵尖悄悄紅了。她趕緊低頭假裝研究菜單，內心瘋狂刷屏：【他剛才是不是說了‘養(yǎng)得起’？是不是？！這冰山居然也會說這種話？！雖然是在心里說的！】

菜品陸續(xù)上來，精致得如同藝術品。林筱暫時忘了“敲竹杠”的事，專心致志地投入到美食中。

她吃東西的樣子很專注，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像只儲存糧食的小倉鼠，眼睛滿足地瞇起來，偶爾還會發(fā)出極小的、滿足的喟嘆。與平時那個或矯揉造作或古靈精怪的樣子截然不同，帶著一種純粹的、孩子氣的快樂。

顧言深吃得很少，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她吃。

包廂里很安靜，只有細微的咀嚼聲和餐具碰撞的輕響。但這種安靜，與之前電梯里和辦公室里的冰冷沉默不同，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平和。

林筱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抬起頭，正好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那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樣純粹是審視和探究，似乎多了點別的東西，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你……你怎么不吃?。靠次揖湍茱枂?？”她試圖用玩笑打破這曖昧的氣氛。

顧言深沒有移開目光，反而淡淡開口：“‘商業(yè)俠侶’的搭檔，吃飯的樣子……”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很有活力?！?/p>

林筱的臉“騰”地一下全紅了。

他聽到了！他果然聽到了她內心那個中二的自稱！

“那個……我隨便想想的……”她難得地有些結巴。

“不算難聽?！鳖櫻陨顓s接了一句，然后夾起一塊她剛才贊不絕口的金槍魚大腹，放入口中，動作優(yōu)雅。

林筱愣愣地看著他，感覺自己的大腦有點處理不過來今晚的信息。

冰山不僅默許了她“敲竹杠”的行為，還說了“養(yǎng)得起”，現在居然……肯定了她那個沙雕的稱呼？

這頓飯吃的，信息量有點大?。?/p>

她決定再試探一下。

她放下筷子，雙手托腮，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顧言深，用最真誠（自認為）的語氣問：“顧言深，拋開讀心術不談，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

問完，她屏住呼吸，緊張地等待著他的回答，同時內心也在瘋狂猜測：【會說麻煩？吵鬧？還是……有點可愛？】

顧言深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神，沉默了片刻。

就在林筱以為他又要用“食不言”來搪塞時，他開口了，聲音低沉而清晰：

“吵?！?/p>

林筱的臉瞬間垮了下去。她就知道！

但緊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目光落在她瞬間失落的臉龐上：

“但，不討厭。”

林筱猛地抬起頭，眼睛倏地亮了！

不討厭！從顧言深嘴里說出來，這簡直是最高級別的褒獎了！

她內心的煙花瞬間綻放，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毫無陰霾的笑容，比包廂里的燈光還要耀眼。

“真的嗎？我也覺得我挺好的！”她立刻順桿爬，得意的小尾巴快要翹到天上去了。

顧言深看著她毫不掩飾的喜悅，眼底那絲幾不可察的柔和，又深了幾分。

【……容易滿足?！俊南搿?/p>

這頓“報酬”晚餐，在一種微妙而融洽的氣氛中結束了。

回去的車上，林筱看著窗外流轉的霓虹，心里像是被塞滿了甜甜的棉花糖。她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啟“內心電臺”，只是安靜地享受著這份難得的、真實的愉悅。

而顧言深，依舊閉目養(yǎng)神，但肩頭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時刻緊繃著抗拒的姿態(tài)。

車子停在公寓樓下，林筱下車，彎下腰對著車窗里的顧言深揮揮手，笑容燦爛：“謝謝金主爸爸的晚餐！下次有這種‘商業(yè)合作’，記得還找我啊！”

顧言深看著她活力四射的樣子，淡淡“嗯”了一聲。

車子駛遠，林筱哼著歌轉身上樓。

車內，顧言深睜開眼，看著后視鏡里那個越來越小的、蹦蹦跳跳的身影。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內心那片常年冰封的湖面，似乎因她的闖入，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有陌生的、名為“愉悅”的情緒悄然滲入。

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審慎。

他確實能聽到她的心聲，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意外闖入的靈魂，帶著她的“系統(tǒng)”和“任務”，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她的活潑、她的狡黠、她那套“付費點播”的歪理邪說，以及今晚那份不摻雜質的喜悅，都與他過往世界里的一切截然不同。

有趣，且……正在變得不那么令人排斥。

然而，“治愈”？

顧言深的眼底恢復了一片深沉的冷靜。他的人生軌跡早已被設定，堅冰之下是盤根錯節(jié)的過往與責任，絕非一點陽光就能輕易融化。12%？或許只是對她努力的一種“認可”，遠非真正的“治愈”。真正的核心，依舊被牢牢封鎖在無人可觸及的深淵。

他收回目光，對前方的司機淡淡吩咐：“回公司?！?/p>

還有未完成的工作，那才是他熟悉且掌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