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湖平靜無波,甚至沒有一絲漣漪。謝明軒的死,對她而言,如同拂去衣上的一粒塵埃。只是,塵埃落定后,她該何去何從?國公府失去了繼承人,她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妻”,處境只會更加微妙和危險。那份“嫁妝”,恐怕會引來更貪婪的覬覦。
她需要立刻見到父親姜文柏?,F(xiàn)在,只有那個對她尚存一絲憐憫之心的父親,或許是她暫時可以抓住的浮木。
姜疏月沒有在混亂中久留,趁著眾人還未從震驚中完全回神,她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喧囂的宴廳,像一縷幽魂般穿過回廊,徑直走向父親姜文柏在國公府暫時歇息的客院。
客院的書房門緊閉著。姜疏月抬手,輕輕叩響了門扉。
“誰?”門內(nèi)傳來姜文柏疲憊而緊繃的聲音。
“父親,是我,疏月?!彼穆曇粢琅f細(xì)弱,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惶不安。
門“吱呀”一聲開了。姜文柏站在門內(nèi),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灰敗。他顯然也剛得到消息不久,身上的錦袍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一部分精氣神。他深深地看了姜疏月一眼,眼神復(fù)雜難辨,有震驚過后的余悸,有對家族前途的憂慮,或許,還有一絲對這個女兒未來命運的茫然。
“進來?!彼麄?cè)身讓開。
姜疏月依言踏入書房,反手輕輕合上門,將外界的嘈雜隔絕在外。書房里只點了一盞孤燈,光線昏暗,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姜文柏沒有立刻說話,他背對著姜疏月,負(fù)手站在窗邊,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顯得異常沉重。過了許久,他才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姜疏月身上,帶著一種審視和穿透的力量。
“國公府世子…暴斃了?!彼穆曇舾蓾硢。路鹈恳粋€字都耗費了極大的力氣,“就在方才?!?/p>
姜疏月適時地抬起頭,眼中迅速蓄滿了驚懼的淚水,身體微微顫抖,聲音帶著哭腔:“父親…這…這怎么可能?方才宴席上還好好的…怎么會…”她表現(xiàn)得如同一個被巨大噩耗擊懵了的弱女子。
姜文柏的目光卻并未因她的淚水而軟化,反而銳利地掃過她換上的那件杏色棉布裙,最終,死死地釘在她裙角下方——那里,雖然被新裙子蓋住了一部分,但在行走間,依然能隱約看到一抹刺目的、已然干涸凝固的暗紅!
那抹暗紅,在昏黃的燈光下,像一塊丑陋的傷疤,更像一個無聲的、驚心動魄的符號。
姜文柏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向前一步,死死盯著姜疏月的眼睛,那目光不再是父親的審視,而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幾乎要將她剖開。
“疏月!”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前所未有的嚴(yán)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壓得極低,卻字字如錘,“你告訴為父!今日在桃林…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這血…又是怎么回事?!”
書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椟S的燈火跳躍著,在姜文柏驚疑不定、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他死死盯著姜疏月裙角下方那抹刺目的暗紅,仿佛那是能焚毀一切的業(yè)火。
姜疏月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撞擊著,一下,又一下,沉重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猛地低下頭,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細(xì)碎的嗚咽聲從緊咬的唇齒間溢出,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落在冰冷的地磚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父…父親…”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無助,像是受驚過度的小獸,“女兒…女兒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她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姜文柏,那張素來溫順怯懦的小臉上,此刻只剩下瀕臨崩潰的絕望和哀求。
“女兒只是…只是覺得宴席悶得慌…想去水榭后面那片桃林透透氣…那里清靜…”她抽噎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可…可女兒剛走到林子深處…就…就聽見…聽見了奇怪的聲音…”
她說到這里,似乎想起了極其可怕的事情,身體抖得更厲害,眼神驚恐地四處游移,仿佛那不堪的場景就在眼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