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觀星臺那夜之后,蘇玉便有意避開了所有可能遇見凜燼的場合。仙盟大會依舊在進(jìn)行,但他大部分時間都留在聽雪小筑,或是去藏經(jīng)閣翻閱古籍,試圖從故紙堆中尋得一絲寧靜。
然而,那份被凜燼強(qiáng)行打破的平靜,卻難以輕易修復(fù)。每當(dāng)他閉目凝神,那雙灼熱的、帶著執(zhí)念與毀滅氣息的眼睛,便會浮現(xiàn)在腦海,連同那句“真人不妨,親自來看,來體會”,如同魔咒,擾他清修。
這日,他正在藏經(jīng)閣頂樓查閱一本關(guān)于上古陣法的殘卷,試圖借助先人的智慧來平復(fù)心緒。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是什么人起了沖突。
他本不欲理會,但那沖突的中心,傳來的卻是凜燼冰冷而飽含戾氣的聲音。
“滾開?!?/p>
蘇玉持卷的手微微一頓。他走到窗邊,向下望去。
只見藏經(jīng)閣外的空地上,凜燼被幾名穿著其他門派服飾的弟子圍住,為首一人,正是那日在演武臺上被他當(dāng)眾羞辱過的昆侖弟子。那人面帶憤恨,顯然是想尋釁報復(fù)。
“凜燼!你不過一介魔域散修,竟敢在昆侖圣地如此囂張!今日定要給你個教訓(xùn)!”
凜燼負(fù)手而立,面對幾人包圍,臉上沒有絲毫懼色,只有濃濃的不耐與輕蔑:“教訓(xùn)我?就憑你們這幾塊廢料?”
他甚至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周身那股屬于火系天靈根的霸道威壓猛然擴(kuò)散開來,如同無形的烈焰,灼燒著空氣。那幾名圍住他的弟子頓時臉色發(fā)白,修為稍弱者甚至踉蹌后退,連劍都幾乎握不穩(wěn)。
絕對的等級壓制。
蘇玉在樓上靜靜看著。他看得出,凜燼并未真正發(fā)力,否則這幾人早已非死即傷。但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暴戾、孤絕、仿佛與整個世界為敵的氣息,卻比任何殺招都更令人心驚。
為何……他會如此?
蘇玉不禁想起云澈曾提及,凜燼是近年才突然崛起,關(guān)于他的過去,無人知曉。只知道他手段狠厲,樹敵眾多,仿佛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
就在那名為首的弟子惱羞成怒,似乎要不管不顧祭出殺招時,凜燼似乎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耐心。
他眸中暗紅光芒一閃,并未動用靈力,只是身形如鬼魅般一動——
“砰!”
眾人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動作,那名為首的弟子便已慘叫著倒飛出去,重重砸在遠(yuǎn)處的山壁上,昏死過去。肋骨至少斷了三根。
凜燼看都未看那人一眼,仿佛只是隨手拍飛了一只蒼蠅。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剩下那幾個噤若寒蟬的弟子。
“還有誰想試試?”
無人敢應(yīng)答。
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玄色背影在陽光下拖出一道孤寂而森冷的影子。
樓上的蘇玉,緩緩收回了目光。他垂眸看著自己干凈修長的手指,心中那股異樣的情緒愈發(fā)清晰。
他厭惡凜燼的暴戾與蠻橫。
但方才那一瞬間,在凜燼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除了戾氣,他似乎還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的,類似于……痛苦的東西?
是錯覺嗎?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便被蘇玉強(qiáng)行壓下。他重新坐回案前,展開那卷陣法古籍,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玄奧的符文上。
然而,書頁上的字跡卻仿佛活了過來,扭曲變幻,最終勾勒出的,竟是凜燼那雙執(zhí)拗的、仿佛蘊(yùn)藏著無盡風(fēng)暴的眼睛。
“啪。”
他合上了書卷,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心魔已生。
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