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的氣氛本就因皇帝的震怒而凝滯,殿外太監(jiān)又一聲通報打破沉寂:“啟稟陛下,太子殿下求見?!?/p>
皇帝臉色稍緩,卻仍帶著余怒:“讓他進來。”
蕭景淵身著月白常服,步履沉穩(wěn)地踏入殿中,目光掃過跪地的宋清遲與立在一旁的林若瑤,隨即躬身行禮:“兒臣參見父皇。聽聞父皇因賜婚之事動怒,兒臣有一事啟奏?!?/p>
皇帝皺眉:“你又有何話要說?”
“父皇,”蕭景淵抬眸,語氣平和卻擲地有聲,“宋將軍雖言辭有失,卻非有意,不過是念及與林小姐的許諾。而林小姐乃我朝丞相之女,宋將軍亦是我朝國之棟梁,若此事處置不當,恐傷了兩家心,也有損皇家顏面。”
之前兒臣求賜婚時,并不知林小姐與宋將軍早已有心意,此時林小姐也在此,不如讓林小姐直接決定要不要與兒臣完婚,若林小姐不愿意,那便請父皇收回成命。
便如宋將軍所說收回宋家軍兵伏,賜婚宋將軍與林小姐,此事乃兒臣一人所為,是兒臣考慮不周。他話音剛落,皇上震怒,“太子,你可知你在說什么,既下旨,召告天下,若此時收回圣旨,那朕這一國之主有何顏面。
賜婚也是你求的,如今讓朕收回旨意的也是你,你當朕旨意是什么,你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嗎?
皇上話音剛落,林若瑤忽然上前一步,跪在宋清遲身側(cè),雙手舉過頭頂:“陛下!臣女有話要說!” 她抬眼時,眼底已沒了方才的急切,只剩一片決然,“臣女愿嫁太子殿下!”
這話讓殿內(nèi)三人皆驚。宋清遲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望著她:“若瑤,你……”
林若瑤卻未看他,并再一次堅定地對皇帝道:“臣女愿意嫁給太子殿下,只希望壁下你不要責罰宋將軍與太子殿下,臣女知道,天下所有兵皆是壁下的,但是宋家軍是宋伯伯留給宋將軍唯一想念,還請壁下將兵伏之權(quán)交與宋將軍。
臣女希望,此事不要連累宋家與父親,臣女不想讓父親母親為難,更不會讓陛下為難。所以臣女是自愿嫁入東宮,常伴太子殿下左右!”
蕭景淵亦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兒臣日后定與林小姐,琴瑟和鳴,絕不負她與丞相的信任?!?/p>
皇帝盯著兩人,良久才緩緩開口,語氣里的怒意漸漸消散,只剩一絲復雜:“你當真愿意?”
“臣女愿意?!绷秩衄幋鬼?,聲音雖輕,卻沒有半分猶豫,只是袖中的手,早已攥得泛白?;噬祥_口道:“宋卿,你也聽見了若瑤自愿嫁與太子,好了,朕也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御書房的朱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內(nèi)里關(guān)于賜婚改旨的議論,也將殿外的兩人拖入沉默的僵局。
林若瑤剛轉(zhuǎn)過身,便撞進宋清遲通紅的眼底。他快步上前,伸手想攥住她的衣袖,指尖卻在觸到布料時生生頓住,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若瑤,為什么要這么選?明明……明明我們可以一起等陛下松口的?!?/p>
“清遲哥哥,沒有‘明明’了?!绷秩衄庉p輕拂開他的手,指尖掠過他因焦急而皺起的眉峰,語氣平靜得近乎殘忍,“宋家軍虎伏是宋伯伯留給你的唯一的東西,且你的所有戰(zhàn)功都是用血肉去一點一點的積累出來的,不應(yīng)該因我而就此交出。
風卷著落葉掠過宮墻,吹起她白色裙擺的一角。宋清遲望著她眼底深藏的紅痕,忽然懂了她那句“愿意”背后壓著多少委屈,喉間像堵了團棉花,連一句反駁都說不出。
林若瑤抬手,替他理了理歪斜的衣領(lǐng),動作輕柔如往昔:“以后好好照顧自己,別再為我犯傻了。太子殿下仁厚,會待我好的。”她說完,不等他回應(yīng),便轉(zhuǎn)身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極穩(wěn),沒有回頭。
宋清遲站在原地,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色徹底消失在宮道盡頭,才緩緩蹲下身,將臉埋進掌心,壓抑的嗚咽聲被風揉碎,消散在空曠的宮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