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獅的畫筆在畫布上輕輕暈染,淡粉與白色交織,勾勒出玫瑰初綻的形態(tài)。他退后一步,皺眉審視著這幅進行到一半的作品——畫的是花店角落,卡米爾常坐的那張工作桌。<... 更多精彩內容,盡在話本小說。" />
雷獅的畫筆在畫布上輕輕暈染,淡粉與白色交織,勾勒出玫瑰初綻的形態(tài)。他退后一步,皺眉審視著這幅進行到一半的作品——畫的是花店角落,卡米爾常坐的那張工作桌。
“不像?!彼匝宰哉Z,把畫筆扔進水桶。水波蕩漾,攪渾了倒影。
已經好幾年沒正經畫過畫了,手生得厲害。雷獅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深紫色的發(fā)梢沾上了些許鈷藍色顏料。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答應卡米爾這個請求,明明可以直接買一份更體面的生日禮物。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著,今天是花店的例行休息日。雷獅本該去花卉市場進貨,卻鬼使神差地支起畫架,試圖找回年少時的那種手感。
高中的美術老師曾說他很有天賦?!袄转{,你的畫里有種不受拘束的生命力,”老師這樣評價,“就像你本人一樣?!?/p>
那時的雷獅確實如此。他的寫生本里滿是叛逆的色彩——校園圍墻外的野花、籃球場上汗水淋漓的瞬間、圖書館角落里那個總是低著頭的堂弟。
那些畫后來去了哪里?雷獅努力回憶。大概是在某個搬家時的紙箱里,隨著歲月蒙塵。
門鎖輕響,卡米爾提著兩個便當盒走了進來。
“我猜你沒吃午飯?!彼押凶臃旁诠衽_上,目光落在畫架上,“這是...”
“別評價?!崩转{迅速用布蓋住畫布,“還沒完成?!?/p>
卡米爾點點頭,不再追問。他總是懂得在什么地方適可而止。
“今天課上得怎么樣?”雷獅一邊打開便當盒一邊問。是他喜歡的照燒雞排,卡米爾特地從那家他喜歡的日料店買的。
“有個學生在評論區(qū)問,為什么卡老師最近總是在花店上課?!笨谞柾屏送蒲坨R,“我說因為這里的光線更適合教學?!?/p>
雷獅大笑:“他們信了?”
“當然沒有。高中生沒那么好騙?!笨谞柎浇俏P,“不過我說如果再討論與課堂無關的內容,就布置額外的練習題,他們立刻就安靜了。”
這就是卡米爾的風格,永遠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解決問題。與雷獅那種繞彎子、開玩笑的處事方式截然不同。
雷獅注視著卡米爾整理柜臺的背影,忽然想起高中時的那個午后。他逃了體育課,溜進圖書館,發(fā)現卡米爾獨自坐在最里面的桌子前,面前攤著好幾本參考書。
“又在啃這些無聊的東西?”雷獅當時這樣問,隨手抽走最上面那本。
卡米爾沒生氣,只是平靜地說:“下周期末考試。而且,那是我的筆記?!?/p>
雷獅翻看那本字跡工整、條理清晰的筆記本,突然覺得自己的逃課行為有些幼稚。他把筆記本還回去,在卡米爾對面坐下:“哪科不會?我教你?!?/p>
“你連課都不上,怎么教?”
“天才不需要循規(guī)蹈矩,書呆子?!?/p>
最后雷獅真的幫卡米爾復習了物理,而作為交換,卡米爾答應陪他去河邊寫生。那張水彩畫后來被雷獅塞進了卡米爾的書包,畫上是夕陽下的河岸,和一個專注看書的少年側影。
“想什么呢?”卡米爾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想起高中時畫你的那張畫?!崩转{說,“你應該早就丟了吧?”
卡米爾動作頓了頓,沒有直接回答:“先吃飯吧,要涼了。”
雨聲漸密,敲打著花店的玻璃窗。兩人坐在柜臺后共用晚餐,像過去的無數個日子一樣。這種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經年累月的互相適應與包容。
“為什么突然想讓我畫畫?”雷獅問。
卡米爾思考了一會兒:“因為那是你的一部分。我不希望你放棄任何一部分的自己?!?/p>
雷獅沉默了。他從未想過,卡米爾是如此珍視他的每一個側面,包括那些他自以為已經拋棄的。
飯后,卡米爾繼續(xù)批改作業(yè),雷獅則重新掀開畫布上的蓋布。這一次,他不再試圖精確復制花店的每個細節(jié),而是隨心所欲地涂抹顏色——那是卡米爾眼中的花店,是他每次抬頭時看到的景象:繽紛而有序,雜亂中自有章法。
就像他們的愛情。
傍晚時分,雨停了。夕陽從云層后探出頭,給花店鍍上一層金色。
“完成了?!崩转{放下畫筆,聲音里帶著難得的滿意。
畫布上的花店既寫實又寫意,色彩奔放而和諧。最引人注目的是畫面中央那張小桌,雖然桌上空無一人,卻仿佛剛剛有人離開,一本攤開的書頁被風吹得微微翻起。
卡米爾站在畫前,久久不語。
“不喜歡?”雷獅有些不安地問。他很少對自己的作品如此不確定。
“很喜歡?!笨谞栞p聲說,“這就是我眼中的花店?!?/p>
雷獅松了口氣,隨即又挑眉:“你眼中的花店?連個人影都沒有?”
卡米爾走向自己的工作包,取出一個文件夾,放在雷獅面前。
“這是什么?”
“我的生日禮物,提前給你?!笨谞栒f,“既然你提前一個月開始慶祝,我也可以提前送禮物?!?/p>
雷獅打開文件夾,里面是一份打印好的文稿,標題是《花期》。
“你寫的?”雷獅驚訝地翻看紙頁。
卡米爾點頭:“基于真實事件改編。”
雷獅開始閱讀,然后笑了,笑聲越來越大,最后幾乎直不起腰。文稿里寫的正是他們的故事——花店老板和數學老師,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如何從堂兄弟成為戀人。文筆細膩含蓄,卻又在某些地方流露出難得的幽默感。
“『雷獅老板今天又在卡老師上課時故意搗亂』,”雷獅念出聲來,“『抱著一大束紅玫瑰從鏡頭前經過,導致評論區(qū)沸騰。作為報復,卡老師當晚在他的咖喱飯里多放了點辣椒』——我記得那天!你說是辣椒的問題!”
“文學創(chuàng)作需要一些戲劇性夸張?!笨谞栆槐菊浀卣f。
雷獅繼續(xù)翻看,笑容漸漸變得柔軟。在卡米爾的文字里,他看到了自己從未注意過的細節(jié):他為卡米爾泡茶時習慣放兩片檸檬,他整理花材時哼的歌,他雨天時總會站在門口提醒顧客小心地滑...
那些平凡的日常,在卡米爾的筆下都成了珍貴的片段。
“所以你最近熬夜就是在寫這個?”雷獅問。
卡米爾點頭:“本來想等你生日再給你看?!?/p>
雷獅把文稿小心地放回文件夾,然后拉過卡米爾,給他一個結實的擁抱。
“這是我收到過最棒的生日禮物?!彼诳谞柖呎f,“比你去年送的那支昂貴鋼筆好多了?!?/p>
“那支筆你用了整整一年?!?/p>
“因為是你送的?!?/p>
暮色漸深,花店里的兩人并肩坐在窗邊,一起閱讀那份手稿。有時雷獅會大笑指出某處失實,有時卡米爾會耐心解釋某個隱喻。
“這里寫『他的眼睛像紫羅蘭』,”雷獅挑眉,“太俗套了吧,作家先生?”
“那就改成『像被夕陽浸染的薰衣草田』?!?/p>
“更糟了。”
最后他們決定保留原句。
當夜幕完全降臨,雷獅突然說:“我不該放棄畫畫的。”
“現在撿起來也不晚?!笨谞柣卮?。
就像他們相愛的時間不早不晚,剛好在彼此準備好的時候。
那晚,卡米爾在文稿的最后一頁添上一行字:“有些故事不需要驚心動魄的情節(jié),因為真實的生活已經足夠美麗。”
而雷獅則在畫的右下角簽上名字和日期,在旁邊添了一朵小小的、綻放中的藍玫瑰。
屬于他們的花期,正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