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鈴還沒撕開清晨的薄霧,教室里已經(jīng)漫開翻書聲。張極把書包往桌肚里塞時,指尖先碰到了那把藏藍傘——傘面疊得比昨天更整齊,邊緣的雨痕早被晾干,只留一點淺淡的折印,是今早他剛進教室時,左航趁他低頭放書包,悄悄塞進桌肚的。
他指尖蹭過傘面,耳尖剛熱起來,就聽見斜前方傳來椅子拖動的輕響。抬頭時,正撞見左航從座位上站起來,手里攥著本英語書,往教室后門走。張極的目光下意識追過去,看他停在走廊欄桿邊,側(cè)身對著窗外,晨光落在他后背,把校服染成暖融融的淺白,連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節(jié)都透著點溫軟的輪廓。
蘇新皓從后門溜進來,胳膊肘撞了撞張極的肩膀:“看啥呢?英語老師要查默寫了,你筆記借我補補。”張極“哦”了一聲,低頭翻抽屜,手指卻在課本堆里頓了兩秒——他記得左航昨天說筆記落家里了,今早特意把自己的筆記放在桌角,露著半本封面,可左航進教室時,明明瞥到了那本筆記,卻繞著走了過去。
走廊上的人多了起來,有人拍著左航的肩膀說笑,他側(cè)過身回應(yīng),眼尾彎著淺淡的弧度,聲音隔著窗戶飄進來,還是平日里溫溫的調(diào)子。張極捏著筆桿,看著他跟同學并肩往教室走,腳步下意識往桌肚里縮了縮,好像怕被他看見自己盯著走廊的樣子。
左航走進教室時,目光在教室里掃了一圈,快落到張極桌上時,卻忽然轉(zhuǎn)了方向,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他拉開椅子坐下,從書包里掏出一本新的筆記本,低頭寫著什么,指尖在紙頁上劃過的聲音很輕,卻像根細針,輕輕扎在張極心上。
“發(fā)什么呆?”蘇新皓把默寫本推到他面前,“趕緊寫,老師來了?!睆垬O回過神,筆尖落在紙上,卻半天沒寫出一個單詞——他總?cè)滩蛔⊥鼻胺筋醋蠛降皖^寫字時,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一點眉眼,看他偶爾抬手揉太陽穴,指腹蹭過眉心的樣子,跟昨天傘下那個主動說“一起走”的人,好像是同一個,又好像隔了層霧。
早讀課開始后,課代表收作業(yè),走到左航桌邊時,他剛把作業(yè)本遞出去,張極的本子也跟著遞了過去。兩本作業(yè)本在課代表手里輕輕撞了一下,張極的目光落在左航的作業(yè)本封面上,看見他名字的最后一筆,比以前寫得更輕了些。
就在這時,左航忽然抬起頭,兩人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張極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剛要彎嘴角,卻看見左航飛快地移開視線,低頭翻起了課本,耳尖卻悄悄漫開一點淡粉,連握著課本的手指,都不自覺收緊了些。
張極的嘴角僵在半空,慢慢收了回去。他低頭看著自己的作業(yè)本,封面上的名字被指尖蹭得有些模糊,窗外的蟬鳴又響了起來,跟昨天一樣聒噪,卻好像把他和左航之間的那條過道,又拉遠了些。
課代表走后,教室里又恢復(fù)了安靜,只有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張極偷偷抬眼,看見左航把那本新筆記本塞進了抽屜,露出的封面上,沒有寫名字,只有一頁空白的紙,映著晨光,白得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