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送粥之后，宮遠(yuǎn)徵待我似乎又有些不同。他不再僅僅將我當(dāng)作一個打理藥圃的雜役，偶爾在調(diào)配一些藥性相對溫和的方子時，會允許我在一旁觀摩，甚至讓我嘗試著進(jìn)行一些基礎(chǔ)的研磨、稱量步驟。

我知道，這是一種緩慢的接納。他在觀察我，也在……或許是無意識地，享受著身邊有一個安靜且“有用”的存在。

這天夜里，我因白日里晾曬的幾味藥材尚未完全干透，擔(dān)心夜間返潮，便稟明了值守的侍衛(wèi)，提著一盞小小的燈籠，再次踏入寂靜的徵宮藥圃。

月色如水，將藥圃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清輝之中，比起白日的生機(jī)勃勃，更添了幾分幽深與神秘。我仔細(xì)檢查著晾曬架上的藥材，用手感受著它們的干濕程度。

就在我專注于手中事務(wù)時，一陣極力壓抑的、短促的抽氣聲從煉藥房的方向傳來。

我的心猛地一緊。宮遠(yuǎn)徵還在煉藥房？這么晚了……

幾乎沒有猶豫，我放下燈籠，快步走向那間總是緊閉著房門、散發(fā)著濃郁藥味和隱隱危險氣息的屋子。門虛掩著，一絲光亮從門縫里透出。

我輕輕推開門，里面的景象讓我的呼吸瞬間停滯。

宮遠(yuǎn)徵跌坐在靠近門口的地上，背靠著藥柜，左手緊緊抓著右臂。右臂的衣袖被卷起，小臂上一道寸許長的傷口正汩汩冒著黑血，周圍的皮膚已然青黑腫脹，甚至隱隱透著一種不祥的紫氣。他臉色慘白如紙，唇色發(fā)紺，額頭上全是冷汗，身體因為劇烈的痛苦而微微痙攣著。

他面前的桌子上，散落著各種藥材和器皿，一個被打翻的瓷碗碎片混著某種粘稠的、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黑色液體濺得到處都是。

是試藥出了意外！而且是劇毒！

“公子！”我驚呼一聲，也顧不上什么禮節(jié)，沖到他身邊蹲下。

他聽到聲音，猛地抬起頭，眼神渙散了一瞬，隨即凝聚起兇狠的光芒，像是被侵犯了領(lǐng)地的野獸?！皾L……出去……”他聲音嘶啞，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濃重的殺意。

若是平時，我定然不敢違逆。但此刻，看著他手臂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和迅速蔓延的毒氣，我知道，若再不處理，恐怕……

“公子，得罪了！”我一咬牙，伸手想去查看他的傷口。

“別碰！”他厲聲喝道，想揮開我，卻因為毒素的影響，動作綿軟無力。

我避開他的手，目光快速掃過桌上散落的藥材和地上那攤黑色液體。刺鼻的氣味中，夾雜著一絲熟悉的腥甜……是“碧磷蛇”的毒液！此毒發(fā)作極快，若不及時阻止毒素隨血液上行至心脈，后果不堪設(shè)想！

桌上恰好有幾味藥材……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回憶著惡補過的毒理知識。

“公子，信我一次！”我盯著他因痛苦而有些失焦的眼睛，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決，“是碧磷蛇毒，對不對？桌上那株七葉蓮，搗碎內(nèi)服可護(hù)住心脈！還有旁邊的冰蠶砂，外敷可暫緩毒素擴(kuò)散！”

我精準(zhǔn)地說出了毒藥名稱和應(yīng)對之法，宮遠(yuǎn)徵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但此刻劇痛和毒素的麻痹感讓他失去了判斷和反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