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的遮陽傘下,黃昭寧選了個最不礙事的角落坐下,將手提包放在腳邊,從包里拿出本書——是本磨損邊角的《敘利亞史綱》,書頁間還夾著片干枯的橄欖葉。她垂眸翻著書,目光卻不自覺飄向不遠處正在走位的人群,落在那個穿著吳邪戲服、身形清瘦的身影上。
手機震動聲突然劃破安靜,屏幕上跳躍的“師父”二字讓她指尖微頓。她起身走到更僻靜的樹蔭下,按下接聽鍵,聲音瞬間切換成另一種沉穩(wěn)語調(diào):“師父?!?/p>
“昭寧,剛下飛機?”聽筒里傳來老外交官林誠沙啞卻有力的聲音,“國內(nèi)的調(diào)令收到了?”
“收到了,上周剛交接完?!秉S昭寧抬手掠開被風(fēng)吹到頰邊的碎發(fā),“您怎么知道我剛到橫店?”
“你那寶貝弟弟,昨天打電話跟我‘告狀’,說你瞞著他回國,非要我‘管管你’?!绷终\在那頭低笑,“這次撤僑任務(wù),你做得很漂亮。外交部黨組會上,老部長還特意提了你的名字,說你臨危不亂,把那批僑民安全帶出來,是我們外交隊伍里的好苗子?!?/p>
提及敘利亞的撤僑任務(wù),黃昭寧握著手機的指節(jié)微緊。那是三個月前,大馬士革郊區(qū)爆發(fā)沖突,她帶著使館同事,在炮火間隙挨家挨戶敲門,把一百多位僑民塞進防彈車里,車窗外飛濺的火星和僑民們顫抖的哭聲,至今還烙在她腦子里。她輕聲道:“是團隊的功勞,師父。”
“別謙虛,”林誠打斷她,語氣鄭重,“你18歲從外交學(xué)院畢業(yè),去部隊磨了兩年性子,又在最危險的使館待了八年,這份韌性,不是誰都有的。回來就好,好好休息,陪陪你弟弟。”
掛了電話,黃昭寧站在原地靜了片刻,直到身后傳來腳步聲,才轉(zhuǎn)過身。
朱一龍正端著杯冰美式走過來,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道極淺的疤痕——是拍動作戲時留下的。他看到她,微微頷首:“黃小姐,沒打擾你吧?”
“沒有,”黃昭寧調(diào)整好表情,鏡片后的眼神恢復(fù)了平和,“朱老師找我有事?”
“剛才聽俊捷叫你‘姐’,突然想起來,”朱一龍指了指她腳邊的書,“你也對敘利亞的歷史感興趣?”
黃昭寧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本《敘利亞史綱》,淡淡一笑:“以前在那邊待過幾年,隨便翻翻?!彼桃饽:恕按^”的具體含義。
這時黃俊捷也跑了過來,手里還攥著半瓶運動飲料:“姐,拍完了!龍哥,陳叔說晚上一起去吃燒烤,你也去唄?”
朱一龍看向黃昭寧,語氣溫和:“黃小姐要是不介意,一起?就當(dāng)……感謝你帶的牛腩,味道確實很好。”
黃昭寧剛想婉拒,黃俊捷就拽了拽她的袖子:“姐,去嘛!你難得回來,龍哥人特別好,陳叔也特逗!”
她看著弟弟眼里的期待,最終點了點頭:“那就叨擾了。”
收工后,黃俊捷非要先帶姐姐去酒店放東西。劇組安排的酒店就在片場附近,電梯上行時,黃俊捷才想起什么似的,懊惱地拍了下腦袋:“姐,我忘了告訴你,劇組給我安排的房間在1208,我特意讓李姐給你訂了1209,就在我隔壁,這樣你隨時過來都方便!”
黃昭寧看著電梯數(shù)字跳動,笑道:“你倒是考慮得周到。”
推開1209的房門,房間采光很好,能看到遠處片場的輪廓。黃俊捷把姐姐的背包放在沙發(fā)上,好奇地打量著:“姐,你這包跟了多少年了?拉鏈都磨白了?!?/p>
那是她剛到敘利亞時買的背包,陪她走過難民營,裝過僑民的護照,也裝過弟弟寄去的零食和照片。黃昭寧撫了撫包身,沒說話,只從里面拿出個密封罐:“這是我在大馬士革集市買的椰棗,你小時候愛吃的?!?/p>
黃俊捷眼睛一亮,正要伸手去接,手機突然響了,是朱一龍發(fā)來的消息,問他們什么時候到燒烤店。他一邊回消息,一邊往門口走:“姐,我先下去等你,你換件衣服?”
等黃俊捷離開,黃昭寧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逐漸亮起的霓虹燈。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和師父的通話記錄上,“撤僑”“炮火”這些沉重的詞,和眼前片場的喧囂、弟弟的笑臉,形成了奇妙的割裂感。
她打開行李箱,里面除了幾件換洗衣物,最顯眼的是疊得整整齊齊的橄欖綠軍裝,肩章上的星星在箱底微微反光。那是她人生前二十年的印記,也是她藏在溫和外表下,從未褪色的鎧甲。
幾分鐘后,她換了條淺灰色連衣裙,摘下眼鏡,露出那雙因常年觀察局勢而格外銳利的眼睛,卻又在鏡片消失的瞬間,添了幾分屬于女性的柔婉。她拿起手提包,推開門,隔壁1208的門正好也開了,黃俊捷探出頭:“姐,走!龍哥他們在樓下等我們呢!”
走廊燈光柔和,將姐弟倆的影子拉得很長。黃昭寧跟在弟弟身后,腳步輕快,仿佛過去八年的風(fēng)沙,都被這橫店的夏夜晚風(fēng),悄悄吹散了些。而她不知道的是,樓下燒烤攤旁,朱一龍正望著她走來的方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美式的杯壁——這個看似普通的姐姐,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沉靜力量,讓他忍不住想探究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