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晨光透過百葉窗,在會議桌灑下一道道明暗交錯的光影,像極了人心的邊界——模糊,又難以界定。
安敘走進會議室時,程景梚已經(jīng)到了。
他坐在長桌盡頭,指尖輕點平板,側(cè)臉在光線下顯得格外冷峻。聽見腳步聲,他沒抬頭,只是將一份文件推到桌中央——《并購案過渡期執(zhí)行方案(修訂版)》,封面上赫然印著安敘的名字。
“你來了?!背叹皸i聲音平靜,像在迎接一個普通合作者。
“嗯?!卑矓⒙渥?,目光掃過文件,“附加條件,我看了。”
“全程參與執(zhí)行。”程景梚終于抬眼,“你有異議?”
“沒有?!卑矓⒑仙衔募?,直視他,“但我不明白,你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
程景梚沉默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叩:“因為你說得對。那個方案,是我五年前寫下的。我否掉它,不是因為它錯,而是因為它太像你——像到我害怕?!?/p>
會議室里還有其他人,可這句話,卻像只說給安敘聽。
安敘心跳漏了一拍。
他以為程景梚的讓步是妥協(xié),卻沒想到,是坦白。
“所以,”安敘緩緩開口,“你不是為項目,是為我?”
“我是為項目?!背叹皸i聲音沉了下去,“但我也……不想再錯過你。”
空氣凝滯了一瞬。
有人低頭翻文件,有人假裝整理投影儀。沒人敢看他們。
安敘垂下眼,指尖微微發(fā)顫。他等這句話,等了五年??僧?dāng)它真的來了,他卻不敢信。
“程景梚,”他輕聲說,“你明知道,我最怕的不是你拒絕我,而是你一邊推開我,一邊又給我希望?!?/p>
程景梚終于動容。
他站起身,繞過長桌,走到安敘面前,聲音低得只有他能聽見:“這一次,我不推你了。你若走,我也不攔。但你若留下……我試著,不再裝作不認識你?!?/p>
安敘抬頭,看見他眼底的光——不是鋒利,不是克制,而是小心翼翼的懇求。
像一個怕被再次拋棄的人。
會議結(jié)束,人群散去。
安敘走出會議室,手機突然震動。他掏出一看——12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一個號碼:138****7752。
他瞳孔一縮。
這個號碼,他記得。
五年前,他被調(diào)離程景梚團隊的那天,程景梚給他打了17個電話。他一個都沒接,后來拉黑了這個號碼。
而現(xiàn)在,它回來了。
他顫抖著回撥過去。
電話通了,卻沒人接。
三聲后,自動掛斷。
安敘站在走廊盡頭,陽光照在臉上,卻冷得像雪。
他轉(zhuǎn)身走向茶水間,想泡杯咖啡壓住心慌。
可推開那扇門時,他愣住了。
程景梚的辦公室門虛掩著,茶幾上放著一杯咖啡,已經(jīng)涼透。杯底壓著一張便簽,字跡熟悉:
安敘站在門口,看著那杯冷咖啡,忽然覺得眼眶發(fā)熱。
他以為程景梚的冷漠是無情,卻不知道,他也在夜里翻遍舊照片,也會在凌晨三點煮一杯沒人喝的咖啡,也會在某個雨夜,對著拉黑的號碼,打出又刪掉的短信。
他不是不愛。
他是不敢愛。
安敘轉(zhuǎn)身要走,卻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程景梚站在門口,手里拿著車鑰匙,眼神微動:“你看見了?!?/p>
“嗯?!?/p>
“那杯咖啡……我每天都會煮。明知你不會來,還是煮了。”
“為什么?”安敘聲音啞了,“明明是你把我推開的?!?/p>
“因為怕。”程景梚靠在門框上,像終于卸下重負,“怕你發(fā)現(xiàn),我其實一直等著你回來。怕你看見,我早就不是那個能掌控一切的程總,而是……一個怕失去你的人?!?/p>
安敘終于紅了眼。
他走上前,從口袋里掏出那張被摩挲得發(fā)軟的便簽,遞過去:“那你現(xiàn)在,還怕嗎?”
程景梚接過便簽,指尖與他相觸,微顫。
“怕?!彼吐曊f,“可我更怕,你再也不會走進這扇門?!?/p>
安敘看著他,忽然笑了,笑中帶淚:“那杯咖啡,下次……我來喝。”
程景梚抬眼,像是不敢信。
“但有個條件。”安敘輕聲說,“你得告訴我,當(dāng)年為什么推開我?”
程景梚沉默良久,終于開口:“因為……我父親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事。他給了我兩個選擇:要么你走,要么你被毀掉?!?/p>
安敘怔住。
原來,不是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