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五十分,顧染站在學(xué)校后門的小巷前,心跳如擂鼓。
巷子里沒有路燈,只有遠(yuǎn)處街燈投來的微弱光線,勾勒出三個倚在墻邊的身影。龍哥嘴里叼著煙,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來了?”龍哥吐出一口煙圈,聲音帶著令人不適的笑意。
顧染握緊背包帶子,那里面裝著林晞給的一萬五千塊預(yù)付款。她原本計劃用這筆錢讓龍哥寬限一段時間,可現(xiàn)在...
“錢我?guī)Я艘徊糠帧!彼ψ屪约旱穆曇舨话l(fā)抖,“再給我一個月,我一定湊齊剩下的。”
龍哥嗤笑一聲,示意手下上前。顧染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背包就被粗暴地奪走。
“喲,不少啊?!笔窒虑妩c著鈔票,吹了聲口哨。
龍哥接過錢,在手里掂了掂,突然臉色一沉:“顧染,你當(dāng)我是要飯的?五萬塊的債,就拿這一萬五來打發(fā)?”
“我會還的!我找到兼職了,很快就能湊齊...”
“很快是多久?”龍哥逼近一步,濃重的煙味撲面而來,“我告訴你,下周五之前,看不到剩下的三萬五,我就去找你媽聊聊。聽說她在紡織廠上班?夜班一個人回家,不太安全啊?!?/p>
顧染渾身冰涼:“你不能動我媽!”
“那就看你的表現(xiàn)了?!饼埜缗牧伺乃哪槪Φ啦惠p,“記住了,下周五?!?/p>
三人揚長而去,留下顧染獨自站在黑暗的巷子里。她靠著墻壁緩緩滑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里。
一萬五千塊,就這么沒了。而剩下的三萬五,她要去哪里弄?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感覺到什么,猛地抬頭——
巷口,一個熟悉的身影靜靜站立。
林晞。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經(jīng)看了多久。夜色模糊了她的表情,只有那雙琉璃色的眼睛依然清亮。
顧染慌忙站起身,胡亂擦掉臉上的淚水:“你怎么...”
“你的學(xué)生證掉在體育館了。”林晞走上前,遞過一張卡片,“我看到你往這個方向走?!?/p>
借口。顧染心里明白,這絕對是個借口。從體育館到圖書館,根本不會經(jīng)過后門。
林晞一定是跟著她來的。
“剛才那些人...”林晞輕聲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顧染幾乎是喊出來的,隨即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過度,壓低聲音,“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處理。”
林晞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目光太過透徹,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偽裝和堅強。
就在這時,顧染再也控制不住,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慌忙轉(zhuǎn)身,不想讓林晞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對不起,”她聲音哽咽,“今天的戲...我演砸了?!?/p>
沒有回應(yīng)。
就在顧染以為林晞已經(jīng)離開時,一包紙巾被遞到她面前。
“根據(jù)契約第四條,”林晞的聲音依然平靜,“合約期內(nèi),雙方隱私互不侵犯?!?/p>
顧染愣住,接過紙巾。
“所以,”林晞繼續(xù)說,“你不想說的事,我不會問?!?/p>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顧染心中最后的防線。她蹲下身,把臉埋在臂彎里,無聲地哭泣。
她以為林晞會離開,會嫌棄她這個“麻煩”。
但林晞沒有。
她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像一尊沉默的守護者。偶爾有路人經(jīng)過投來好奇的目光,林晞便微微側(cè)身,擋住顧染狼狽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顧染終于平靜下來。她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臉:“謝謝。”
林晞?chuàng)u搖頭,從書包里取出那份《互助契約》,在顧染驚訝的目光中,將它撕成了兩半。
“你...”
“這份契約作廢了?!绷謺?wù)f,“從明天起,我們按你的方式來?!?/p>
顧染怔怔地看著她:“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晞的嘴角似乎有了一絲極淡的弧度,“我不想再做你的甲方了?!?/p>
夜色漸深,兩個女孩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顧染的心依然沉重,但某種溫暖的種子,已經(jīng)在廢墟中悄悄萌芽。
她偷偷看向身旁的林晞,那個曾經(jīng)冰冷得像機器的女孩,此刻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軟。
也許,這場始于交易的戲,真的可以變成別的什么。
而顧染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見的角度,林晞悄悄握緊了口袋里的手機——那里面,存著剛才在巷口拍下的照片,龍哥和他的手下,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