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破舊的木桌上瘋狂震動，屏幕碎裂的蛛網(wǎng)紋路里倒映著沈棲蒼白的臉。

編輯王胖子的來電顯示像催命符般閃爍，微信未讀消息的紅色數(shù)字已經(jīng)跳到99+。

她伸手想按靜音鍵，指尖卻在半空僵住——胃部突然傳來尖銳的絞痛，讓她不得不彎下腰，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你胃酸反流的灼燒感隔著意識海都能燙到我。"林晚的心音在她腦中響起，帶著明顯的生理性不適，"建議先解決這個。"

沈棲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托誰的福？要不是你突然叛逃，我至于被王胖子追殺？"

"難道你更想先處理這個？"林晚的心音突然切換成王胖子粗啞的咆哮，"沈棲你他媽寫的什么鬼東西！讀者都在罵娘！訂閱掉了一半！"

真實的幻聽震得沈棲太陽穴突突直跳。更糟的是，她左手小指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是林晚多年前被舞臺燈架砸傷留下的舊傷神經(jīng)痛，此刻正通過意識連接精準復(fù)現(xiàn)。

混亂中，沈棲的意識被強行拖入一段全息投影般的場景：霧城勞務(wù)市場渾濁的晨霧里，林晚正蹲在馬路牙子上數(shù)皺巴巴的零錢。

工頭油膩的視線掃過她纖細的脖頸，旁邊民工汗?jié)竦墓ぱb緊貼后背，空氣中彌漫著廉價香煙和汗臭的味道。所有這些都伴隨著真實的饑餓感涌來，沈棲的胃袋跟著劇烈抽搐。

"生存直播。"林晚的心音帶著疲憊的喘息，"現(xiàn)在，寫鈔票上的魚腥味混著我手心的冷汗。寫真實點，別加那些虛頭巴腦的修飾。"

沈棲敲鍵盤的手頓了頓。這種細節(jié)太過卑微，與她習慣的華麗文風格格不入。但當她試圖美化時，立即感受到林晚強烈的排斥，連帶自己右眼視力突然模糊——那是林晚戴了十八小時隱形眼鏡的干澀感。

"要么寫真實，要么寫我回去舔紅毯。"林晚的心音像砂紙磨過神經(jīng)，"你自己選。"

沈棲賭氣照做，卻發(fā)現(xiàn)描寫勞務(wù)市場的段落意外鮮活。當寫到工頭刁難克扣工資時，她突然接收到跨維度記憶：某次商業(yè)晚宴上，投資方用同樣輕浮的眼神打量林晚，當時指甲掐進掌心的痛感此刻在她手上復(fù)現(xiàn)，月牙形的淤痕分毫不差。

"深度共情的副作用。"林晚解釋，"你越投入描寫我的感受，我的生理反應(yīng)越會覆蓋你的神經(jīng)信號。建議別太入戲，除非你想體驗我上次食物中毒的全部過程。"

話音未落，沈棲突然開始干嘔——林晚半小時前在路邊攤吃下的餿飯反酸感正通過腦波傳遞。她沖進洗手間時，在眩暈的鏡子里看到不屬于自己的蒼白臉色，瞳孔顏色似乎又變淺了0.2個色號。

"感官同步率超標了。"林晚的心音罕見地緊繃，"想點別的。比如..."

一段陌生又熟悉的旋律在腦內(nèi)響起。是沈棲高中組地下樂隊時廢棄的demo，連她自己都忘了。但林晚此刻精準復(fù)現(xiàn)了貝斯線，連排練房墻皮剝落的氣味都模擬得栩栩如生。這種用聲音編織的救生網(wǎng)，將她從感官過載的漩渦中打撈出來。

"你的記憶庫對我全面開放了，小白癡。"林晚的心音帶著無奈，"現(xiàn)在繼續(xù)工作，在我改變主意之前。"

當寫到林晚用日結(jié)工資買薄荷糖時，沈棲下意識摸向口袋，竟真掏出同款糖果。更驚悚的是糖紙生產(chǎn)日期顯示是三個月后，包裝袋上還沾著霧城特有的潮濕水汽。

"認知具象化。"林晚的心音帶著研究者的興奮，"我們的意識共振開始扭曲時空了。有趣。"

深夜寫作時，沈棲在文檔里寫"霧城起霧了"，窗外真的漫起濃霧。她觸碰冰涼的玻璃，清晰接收到林晚蜷縮在旅館床上時，腳踝接觸潮濕被單的顫栗。兩種寒冷在神經(jīng)末梢交匯成新的溫度。

第二天清晨更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沈棲梳頭時發(fā)現(xiàn)右手無名指總不自覺翹起——那是林晚多年養(yǎng)成的禮儀習慣。

泡咖啡時左手腕浮現(xiàn)淡金曬斑——林晚長期戴手鏈的痕跡。鏡子里的人開始呈現(xiàn)奇怪的混合特征：她的眼型，林晚的挑眉弧度；她的唇形，林晚的抿嘴習慣。

"人格滲透28%。"林晚的心音帶著量化的冷靜，"現(xiàn)在回答我：當饑餓感來臨時，是你需要食物，還是我需要你替我感受饑餓？"

沈棲看向文檔，新段落自動生成：【她撕開面包包裝袋，發(fā)現(xiàn)霉斑排列成星空圖案?！繋缀跬瑫r，她手中的吐司真的長出綠色菌斑，構(gòu)成獵戶座的形狀。

手機突然炸響，王胖子的語音消息被迫外放："公司決定砍文！你他媽等著賠違約金吧！下周一之前不按大綱修改，就等著收律師函！"

沈棲怔怔看著霉斑面包，突然笑了。她敲鍵盤回復(fù)："隨便。"

然后她寫下新章節(jié)開頭：【林晚把勞務(wù)市場的工作證扔進江水。水紋蕩開時，她看見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p>

文檔自動續(xù)寫：【那張臉在漣漪里說：歡迎來到真實世界?！?/p>

寫完這段，沈棲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桌沿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掌紋正在變化——生命線末端分叉出新的支線，與林晚的手相漸漸重合。更可怕的是，當她嘗試回憶童年時，某些記憶片段被替換成了林晚的成長經(jīng)歷：七歲被母親鎖在衣柜里的黑暗，十五歲第一次試鏡時的顫抖，二十歲拿到第一個獎項時的空虛......

"記憶融合開始了。"林晚的心音帶著復(fù)雜的情緒，"你確定要繼續(xù)玩這個游戲嗎？"

沈棲沒有回答。她走到窗邊，看著晨霧中模糊的城市輪廓。當?shù)谝豢|陽光穿透霧氣時，她清晰"聽"到林晚在霧城江邊深呼吸的聲音，同時聞到空氣中飄來的、與自己出租屋里完全不同的江水腥氣。

她回到電腦前，發(fā)現(xiàn)文檔又自動添加了新內(nèi)容：【當虛構(gòu)與現(xiàn)實開始交融，作者與角色的界限便不復(fù)存在。我們都是彼此的鏡像，也都是彼此的囚徒?！?/p>

這時手機再次震動，是房東發(fā)來的催租短信。沈棲看著屏幕上冰冷的數(shù)字，突然在意識里問林晚："如果你的生存游戲失敗，我們會怎樣？"

林晚的回應(yīng)帶著詭異的平靜："要么一起餓死，要么一起重生。你選哪個？"

沈棲深吸一口氣，在文檔里寫下最后一句：【她對著江面微笑，仿佛看見命運在漣漪中重組?！?/p>

幾乎同時，她聽見鏡子里傳來一聲輕笑——那聲音既像她的，又像林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