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鮮紅的數(shù)字像心臟一樣搏動，每一次跳動都抽走我肺里一絲空氣。

71:58:47

71:58:46

冰冷的金屬觸感從背后滲入，與前方那些抓撓撞擊的狂熱形成殘酷的對比。縫隙外，是層層疊疊的“我”，扭曲的面孔，猩紅的眼，嘶啞的嗬嗬聲浪般涌來。它們不是人，是某種被設(shè)定好的殺戮程序，披著我的皮囊。

“編號7043…” 電子音留下的余響還在耳膜上震顫。我不是“我”，我只是一個編號。和外面這些…東西，本質(zhì)上有區(qū)別嗎？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噬咬進(jìn)來，帶來一陣眩暈。

不。我是志愿者，我是本體！我腦子里有完整的人生記憶，有選擇踏入這里的恐懼和…一絲可笑的榮耀感。它們沒有！它們只是空殼！

但那雙抓裂合金的手…那非人的力量…

縫隙猛地一震！頂部的金屬板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向下凸起了一塊，幾顆固定螺絲崩飛出來，叮當(dāng)落地。一只蒼白的手猛地從擴(kuò)大的縫隙里探入，五指瘋狂地抓撓著，離我的臉只有幾公分！那指甲劃過空氣，帶起細(xì)微的尖嘯。

我連滾帶爬地向更深處縮去，后背狠狠撞上堅(jiān)硬的什么物件，痛得悶哼一聲。手胡亂地在身后摸索——一根從某臺儀器側(cè)面伸出來的金屬管，大約小臂粗細(xì)，冰涼，一端似乎有些松動了。

外面的撞擊聲更加密集，更多的“手”從縫隙各處試圖擠進(jìn)來，那片狹窄的光線被扭曲蠕動的肢體和猩紅的光點(diǎn)不斷切割。

沒時間猶豫了！

我吼叫出聲，不是為了壯膽，純粹是恐懼?jǐn)D壓出的最后嘶鳴。雙手死死抓住那根金屬管，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踹連接處！

“嘎吱——”一聲刺耳的金屬撕裂聲，管子應(yīng)聲而斷，斷口參差不齊，帶著幾分銳利。

幾乎就在同時，最前面的那個克隆體終于撕開了足夠的缺口，整個上半身猛地擠了進(jìn)來！它的頭顱以一種極不自然的角度扭動著，猩紅的眼睛瞬間鎖定我，裂開的嘴里發(fā)出急促的“嗬”聲，帶著一股消毒水和腐臭混合的怪異氣味，撲向我！

它的手指堪堪要碰到我的喉嚨！

我握著金屬管，像是握著燒紅的烙鐵，想也沒想，由下至上猛地全力捅刺出去！

噗嗤。

一種沉悶的、撕裂濕布的聲音響起，異常清晰，甚至蓋過了外界的喧囂。

捅進(jìn)去了。

斷口參差的金屬管，精準(zhǔn)地、深深地，沒入了那個克隆體的胸口正中央。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

它撲來的動作僵住了。臉上那種純粹的、狂熱的殺戮欲望凝固了。它低頭，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根管子，又緩緩抬起頭，那雙猩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那里面…有什么東西在飛快地消退。

猩紅像退潮一樣散去，露出底下和我一模一樣的、原本的眼瞳顏色。那眼神里，閃過一絲極短暫的、近乎迷茫的空洞，然后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沒有流血。一滴也沒有。

它的身體軟了下來，重量完全壓在那根管子上，然后緩緩地向后倒去，從縫隙里滑了出去。

外面響起一陣更加騷動和興奮的嘶吼，它們似乎完全不在意同伴的“死亡”，反而被這血腥（盡管無血）的氣息刺激得更加狂躁?？p隙被更多的肢體堵塞。

我握著金屬管的手抖得厲害，管子上還殘留著捅穿某種東西的觸感，一種詭異的、溫?zé)釁s又不似人體的反饋順著管子傳遞到我的掌心，燙得嚇人。

死了嗎？它…死了嗎？

殺死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東西…是什么感覺？

胃部劇烈痙攣，我猛地彎腰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膽汁的苦澀灼燒著喉嚨。

【生存倒計(jì)時：71:55:31】

冰冷的電子音毫無征兆地再次響起，像一盆冰水澆頭而下。

【首殺確認(rèn)。編號7043權(quán)限提升：一級。解鎖區(qū)域地圖。祝您狩獵愉快?！?/p>

頭頂那個小屏幕再次亮起，我的臉旁邊，浮現(xiàn)出一張極其簡略的、由發(fā)光線勾勒出的結(jié)構(gòu)圖，標(biāo)注著我當(dāng)前的位置和一個不斷閃爍的光點(diǎn)。地圖邊緣，有幾個出口標(biāo)記，最近的一個，在…東北方向，大約三百米外。

而屏幕上我的影像嘴角，似乎被電子信號干擾般，極其細(xì)微地、扭曲地上揚(yáng)了一下。

狩獵愉快…

一股比面對那些猩紅目光時更深的寒意，悄無聲息地爬上我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