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頭的端硯凝著層薄霜,是昨夜山風(fēng)從窗縫鉆進(jìn)來留下的痕跡。我用指尖抹去硯臺邊緣的白霜,冰涼的觸感順著指腹爬上來,忽然聽見后院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像極了去年冬日里,你我在梅林爭執(zhí)時,被劍氣震碎的那方琉璃盞。
“碎了也好?!蔽彝幣_里漸漸化開的霜?dú)猓鋈恍Τ雎?。你總說琉璃易碎,不如青石經(jīng)得起敲打,可那日你護(hù)在我身前,被暗器劃傷的后背至今留著月牙形的疤。我取過案上的狼毫,蘸了些未干的墨,在宣紙上寫“碎”字,筆鋒剛勁如刀,卻在收筆時微微發(fā)顫——墨汁在紙上暈開,竟連成了你慣用的劍穗紋樣。
后院的動靜越來越響,像是有重物在拖拽。我攥緊筆桿往窗邊走,看見你正彎腰拾撿地上的碎瓦,袖口沾著的青苔蹭在灰布衫上,像極了當(dāng)年你初入師門時,總愛往衣襟別上的那株野蘭?!皠e撿了?!蔽腋糁皺艉?,“那瓦片本就是去年你說要‘鎮(zhèn)宅’的,碎了說明緣分盡了?!?/p>
你忽然回頭,手里捏著半塊帶字的瓦片,陽光透過你發(fā)間的銀絲,在瓦片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你看這字。”你揚(yáng)了揚(yáng)瓦片,上面“玉”字的一點(diǎn)碎成了星屑,“碎的是形,不是骨。就像當(dāng)年你非要在劍鞘刻‘忍’字,我罵你迂腐,可真到了生死關(guān)頭,你不還是用這字擋了三招?”
風(fēng)從后院卷進(jìn)來,吹得案上的宣紙簌簌作響,那些未寫完的“碎玉”二字在紙上跳蕩。我忽然懂了:你說的“碎”從不是消亡,是把藏在堅硬外殼里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抖落出來。就像此刻你鬢角新添的白發(fā),比任何利刃都更有分量——那是歲月在骨頭上刻下的勛章,碎了玉,卻立起了人。
我轉(zhuǎn)身取來漿糊,蹲下身與你一同拼湊碎瓦。指尖觸到瓦片邊緣的刻痕時,忽然摸到熟悉的凹凸感——是你當(dāng)年教我刻的暗紋,說是“玉碎時,紋不滅”。原來那些藏在堅硬里的柔軟,早被你悄悄種進(jìn)了時光里,碎成星屑,也能照亮往后的路。
檐角的冰棱滴著水,砸在青石板上,濺起的水花剛落地就凝了層薄冰。你抱著剛修復(fù)的碎玉盞站在廊下,看院中老梅被雪壓彎了枝,忽然笑了:"這梅枝倒像極了那年你我在崖邊拽著的藤條,看著要斷,偏生韌勁十足。"
我正往炭盆里添火,火星子跳起來,燎到袖口也不覺得燙。"可不是么,"指尖摩挲著盞底的冰裂紋,"就像這玉,碎了才見得里面的光。"你總說玉有靈性,碎紋里藏著過往,此刻那些交錯的裂痕在火光下流轉(zhuǎn),竟真像極了我們踏過的山路,陡的、緩的、深的、淺的,都刻著腳印。
院外傳來孩童的笑鬧,夾著賣糖畫的吆喝。你忽然起身,往雪地里拋了把碎玉屑,陽光一照,竟折射出虹光。"看,"你指著那些光點(diǎn),"它們沒消失,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