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歌的尾音還纏在走廊的空氣里,夏錦眠胸口的淺痕突然像被細(xì)針戳了下,血珠凝成的紙花竟順著皮膚往鎖骨爬,花瓣邊緣蹭過衣領(lǐng)時,落下細(xì)碎的灰——那灰沾在指尖涼得發(fā)苦,湊近聞竟有外婆曬桂花時的甜香,混著點鐵銹味,像把舊年的秋天泡在了血里。
尉遲書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按在她胸口的紙花上:“別碰這灰,是門在記你的味?!彼麆傉f完,走廊兩側(cè)的墻突然“嗡”地顫了顫,之前滲血的地方裂開無數(shù)道細(xì)縫,縫里慢慢擠出半顆顆圓滾滾的東西——是曬干的桂花,卻裹著層透明的膜,膜里映著細(xì)碎的畫面:有夏錦眠蹲在外婆院子里撿桂花的樣子,有尉遲書小時候攥著半截骨頭哭的樣子,甚至有743號門里紙人燃燒的碎片。
“是舊憶泡的桂花蠱?!蔽具t書的聲音發(fā)緊,他指著墻縫里的桂花,“膜破了,記憶就會被門吸走——我小時候見過,我媽就是……”話沒說完,墻縫里的桂花突然“啪”地炸開,透明的膜濺在地上,瞬間化為細(xì)小的蟲,蟲身是半透明的,肚子里裹著點點碎骨,密密麻麻往744號門牌爬去。
夏錦眠剛要往后退,腳踝卻被什么東西纏住——低頭一看,是之前掉在地上的黑發(fā),此刻竟纏成了繩子,順著褲腳往上爬,發(fā)梢還沾著黑液,在皮膚上烙下細(xì)細(xì)的印子,印子的形狀竟是她小時候戴過的銀鎖?!斑@發(fā)在勾你的舊物憶?!蔽具t書伸手去扯黑發(fā),指尖剛碰到,發(fā)梢突然彈出細(xì)刺,刺進(jìn)他的掌心,瞬間冒出黑血——血滴在地上,竟讓那些爬向744號門的小蟲瘋了似的往這邊涌。
744號門牌突然動了,不是之前的“呼吸”,是像有東西在門后啃咬,木頭渣子順著門縫往下掉,渣子里混著細(xì)小的牙齒,牙齒上還沾著干硬的花瓣——和夏錦眠胸口紙花的花瓣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門牌上的數(shù)字,“744”三個數(shù)字竟慢慢扭曲,最后變成了“囡囡”兩個字,字的筆畫是用頭發(fā)拼的,發(fā)梢還在微微顫動,像在叫她的名字。
“別應(yīng)!是門在仿你的舊稱!”尉遲書拽著夏錦眠往后退,可腳下的地磚突然變軟,像踩在爛泥里,低頭一看,地磚縫里竟?jié)B出血水,血水里浮著無數(shù)細(xì)小的骨頭,骨頭拼出的形狀,是外婆家的小院——有桂花樹,有石磨,還有個小小的身影,正蹲在石磨旁撿骨頭,那身影的側(cè)臉,和夏錦眠一模一樣。
“那是我五歲時……”夏錦眠的聲音發(fā)顫,她剛要伸手去碰血水里的影子,尉遲書突然捂住她的嘴:“別盯!那是門造的憶鏡,你一碰,就會被困在舊憶里,骨頭會被門一點點啃掉!”話音剛落,血水里的影子突然抬起頭,眼窩里沒有眼球,只有個小小的紙人,紙人胸口貼著的花瓣,正慢慢變紅,像在吸她的體溫。
744號門后的啃咬聲突然變大,門縫里擠出半張臉——是外婆的臉,卻沒有皮膚,肌肉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碎骨,眼窩里嵌著的,竟是夏錦眠小時候丟的那只銀鎖,鎖芯里還纏著頭發(fā),頭發(fā)上沾著桂花蠱的蟲。“囡囡,來撿銀鎖啊……”外婆的聲音從碎骨縫里漏出來,混著骨頭摩擦的“咯吱”聲,“鎖里有你的舊憶,你過來,外婆就還給你……”
夏錦眠胸口的紙花突然發(fā)燙,花瓣竟慢慢展開,露出里面的字:“舊憶是骨引,銀鎖是齒套——門要咬你的舊憶骨了哦?!彼偷孛鲢y簪,剛要往紙花上刺,腳踝的黑發(fā)突然發(fā)力,將她往744號門拖去——門縫里的外婆突然張開嘴,嘴里沒有舌頭,只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牙齒,牙齒上還沾著碎骨渣,正對著她的胸口咬來。
尉遲書突然撲過來,用胳膊擋住夏錦眠的胸口,外婆的牙齒剛碰到他的胳膊,就傳來“滋滋”的聲響,他的皮膚瞬間被啃出個洞,洞里露出的不是骨頭,而是無數(shù)根細(xì)小的黑發(fā),黑發(fā)里裹著半塊桂花糕——是之前743號門里外婆手里的那塊,此刻竟在他的胳膊里慢慢融化,化為黑液,順著傷口往下淌。
“快!用你的血泡銀簪!你的血里有舊憶骨的氣!”尉遲書疼得渾身發(fā)抖,卻死死按住夏錦眠的手,讓她的指尖貼在銀簪上——夏錦眠胸口的紙花突然裂開,血珠滴在銀簪上,瞬間發(fā)出“嗤”的聲響,銀簪變得通紅,像燒紅的鐵。她猛地將銀簪往門縫里的外婆刺去,簪尖剛碰到碎骨,外婆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尖叫,碎骨瞬間化為黑灰,銀鎖“當(dāng)”地掉在地上,鎖芯里的頭發(fā)突然燃燒起來,燒出的灰里,竟裹著半顆小小的牙齒——是夏錦眠換牙時掉的第一顆牙。
744號門牌突然劇烈晃動,門后傳來“嗷”的一聲慘叫,門縫里擠出無數(shù)細(xì)小的牙齒,牙齒上沾著碎骨,密密麻麻掉在地上,化為小蟲,往墻縫里鉆去。尉遲書的胳膊還在流血,傷口里的黑發(fā)慢慢退去,卻留下個洞,洞里嵌著塊小小的骨頭,形狀竟和夏錦眠掉的那顆牙一模一樣。
夏錦眠剛要幫他處理傷口,走廊盡頭的黑暗里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像有東西在敲墻。兩人回頭一看,之前的744號門牌竟慢慢消失,墻面上又開始滲出血痕,這次拼出的數(shù)字是“745”,數(shù)字下面還沾著根頭發(fā),頭發(fā)上裹著的紙人,胸口貼著的花瓣,竟和尉遲書胳膊傷口里的骨頭一模一樣。
夏錦眠摸了摸胸口的紙花,花瓣已經(jīng)干硬,背面的字又變了:“745的門,愛吃帶舊傷的骨頭——他胳膊里的骨,最鮮了哦?!彼ь^看向尉遲書,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自己的胳膊,眼神里滿是恐懼——他胳膊上的傷口,竟慢慢愈合,只留下個小小的印記,印記的形狀,和745號門牌一模一樣。
走廊里的喜歌又響了,這次的調(diào)子帶著惡意的笑意:“舊傷的骨頭最嫩啦……下一個門牌,可要護(hù)好他的胳膊啊——別讓門把他的舊傷骨,都嚼成泥哦……”
尉遲書突然攥緊拳頭,指節(jié)泛白,他低頭看著胳膊上的印記,聲音發(fā)?。骸拔覌尞?dāng)年就是這樣……舊傷被門盯上,最后連帶著關(guān)于我的記憶,都被嚼成了渣?!彼麆傉f完,745號門牌突然“吱呀”一聲,往兩邊裂開細(xì)縫,縫里漏出的不是黑暗,是無數(shù)道帶著倒刺的銀線,銀線的另一端,竟拴著小小的骨頭片,每片骨頭上都刻著模糊的畫面——有尉遲書小時候摔破膝蓋的模樣,有他第一次握筆時蹭在手上的墨痕,還有他媽抱著他,胳膊上纏著繃帶的舊影。
“是舊傷骨的引?!毕腻\眠突然抓住尉遲書的手腕,將他往身后拉,“銀線會勾著你的舊傷,把骨頭從傷口里拽出來!”話音剛落,那些銀線突然像有了力氣,往尉遲書的胳膊纏去,線尖的倒刺剛碰到他胳膊上的印記,就傳來“嗤”的聲響,印記瞬間裂開,滲出血珠,血珠順著銀線往上爬,竟讓銀線變得通紅,像燒紅的鐵絲。
墻縫里突然傳來細(xì)碎的“沙沙”聲,之前鉆進(jìn)去的小蟲竟又爬了出來,這次蟲身變得更大,肚子里裹著的碎骨清晰可見,它們密密麻麻往745號門爬去,爬過的地方留下細(xì)細(xì)的血痕,血痕慢慢匯聚,竟在地上拼出尉遲書媽的名字——“林晚”。
“別念那個名字!”尉遲書突然嘶吼起來,他猛地甩開夏錦眠的手,往走廊另一側(cè)退去,可腳下的地磚突然裂開,無數(shù)根黑發(fā)從縫里鉆出來,纏住他的腳踝,往745號門拖去,“那是門在勾我的舊情憶!一開口,記憶就會被吸走!”
夏錦眠剛要沖過去救他,胸口的紙花突然發(fā)燙,花瓣竟一片片往下掉,每片花瓣落地時,都化為細(xì)小的牙齒,牙齒上沾著她的血,往745號門爬去。她摸出銀簪,剛要往黑發(fā)上刺,745號門后的聲音突然響了——不是外婆的,是個溫柔的女人聲,混著骨頭摩擦的鈍響:“阿書,媽疼……你的舊傷骨,借媽用用好不好?”
是尉遲書媽的聲音!
尉遲書的身體突然僵住,他回頭看向745號門,眼里滿是痛苦:“媽……是你嗎?”他剛開口,胳膊上的印記突然炸開,無數(shù)道銀線從印記里鉆出來,往他的骨頭里鉆,他疼得渾身發(fā)抖,卻舍不得掙脫——銀線里竟傳來熟悉的溫度,像他小時候發(fā)燒,他媽用胳膊抱著他的暖意。
“別信!是門仿的聲!”夏錦眠突然撲過去,用銀簪往尉遲書胳膊上的銀線刺去,簪尖剛碰到銀線,就傳來“滋滋”的聲響,銀線瞬間化為黑灰,可745號門里突然伸出無數(shù)只手,每只手都纏著繃帶,手背上有和尉遲書一模一樣的印記,它們直奔尉遲書的胳膊抓來,指尖還沾著黑液,黑液滴在地上,竟化為小小的紙人,紙人胸口的花瓣上,寫著“阿書的舊傷”。
“快!把我胳膊上的骨頭挖出來!”尉遲書突然抓住夏錦眠的手,將銀簪按在自己胳膊的傷口上,“這骨頭是門的餌,不挖掉,它會把我們倆的舊憶都吸走!”夏錦眠的手在發(fā)抖,銀簪的尖已經(jīng)碰到他傷口里的骨頭,可她看著尉遲書痛苦的表情,卻遲遲下不了手——她知道,這一挖,不僅是骨頭,連尉遲書關(guān)于他媽的最后一點記憶,可能都會跟著碎掉。
745號門里的手突然發(fā)力,抓住尉遲書的胳膊往門里拖,他的皮膚被扯得變形,傷口里的骨頭慢慢往外露,骨頭上竟還纏著細(xì)小的黑發(fā),黑發(fā)里裹著半片干硬的花瓣——是之前桂花蠱的花瓣?!皼]時間了!”尉遲書突然嘶吼著,自己抓住銀簪,往傷口里刺去,“噗”的一聲,骨頭被他硬生生挑了出來,骨頭上還沾著血絲,剛落地,就被745號門里伸出來的手抓了進(jìn)去。
門里突然傳來滿足的“咕?!甭?,745號門牌開始劇烈晃動,那些纏著繃帶的手瞬間化為黑灰,銀線和小蟲也跟著消失。尉遲書跌坐在地,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他看著空蕩蕩的傷口,眼里的光慢慢暗下去——他突然記不清,他媽當(dāng)年抱著他時,手掌的溫度到底是多少了。
夏錦眠蹲下來,用自己的衣角幫他包扎傷口,卻發(fā)現(xiàn)他胳膊上的印記并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清晰,像枚嵌在皮膚里的小門牌。走廊里的喜歌又停了,黑暗里傳來“咔嗒”一聲,745號門牌慢慢消失,墻面上又開始滲出血痕,這次拼出的數(shù)字是“746”,數(shù)字旁邊還沾著半片桂花花瓣,花瓣上的血字是:“下一扇門,要吃藏著秘密的骨頭——你們倆,誰的秘密更甜呢?”
夏錦眠摸了摸胸口,紙花已經(jīng)不見了,只留下道淺痕,痕里滲著血珠,血珠慢慢聚成小小的骨頭形狀。她抬頭看向尉遲書,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746號門牌,眼神里滿是迷?!孟裢耍约簽槭裁磿霈F(xiàn)在這無限回廊里。
走廊盡頭的黑暗里,又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慢慢靠近,腳步聲里,還混著桂花落地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