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的鈴聲還沒完全消散，教室里已經響起翻書的沙沙聲。白祁諾剛把英語單詞本收進抽屜，同桌林曉曉就湊過來，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她一下，壓低聲音說：“喂，你旁邊那位新同學，昨天數(shù)學課也太神了吧？跟你簡直是‘神仙打架’！”

白祁諾順著林曉曉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許悸圓——她正低頭看著數(shù)學課本，晨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的發(fā)梢，泛著一層淡淡的暖光。許悸圓的手指停在課本的某一頁，指尖輕輕摩挲著紙頁，像是在反復確認什么，連林曉曉的議論聲都沒驚動她。

“別這么說，她只是方法不一樣?！卑灼钪Z嘴上這么回應，心里卻想起昨天許悸圓在黑板上解題的樣子——明明前一秒還帶著怯懦，握起粉筆時卻突然變得堅定，像藏起鋒芒的刀，一旦出鞘就自帶力量。她正想著，上課鈴突然響了，林曉曉吐了吐舌頭，趕緊坐直身子，拿出語文課本。

第一節(jié)是語文課，老師在講臺上分析古詩里的“海意象”，說“海是愁緒的載體，也是遠方的象征”。白祁諾聽得有些走神，目光不自覺地飄向許悸圓的課本——那本數(shù)學課本的封面已經有些磨損，邊角卷了起來，像是被翻看過無數(shù)次。許悸圓沒有跟著老師的節(jié)奏看語文書，反而還停留在數(shù)學課本上，偶爾會低頭在草稿紙上寫幾筆，字跡很小，密密麻麻的，白祁諾只能看到幾個零散的公式。

下課鈴一響，林曉曉就拉著白祁諾去走廊透氣，還不忘回頭瞥了眼許悸圓：“你說她是不是有點太內向了？一節(jié)課都沒跟你說過話，連頭都沒抬過。”

白祁諾靠在走廊的欄桿上，看著樓下操場上打鬧的同學，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許悸圓的沉默，或許不是內向，而是在刻意隔絕什么。就像海邊的貝殼，把柔軟的內里藏在堅硬的殼里，只在沒人的時候才敢微微張開。她正想著，突然想起昨天張老師說的話，說有不懂的可以互相問，于是轉身對林曉曉說：“我得回去找她借個東西。”

回到教室時，許悸圓還坐在座位上，手里拿著一支舊鋼筆，正在草稿紙上畫著什么。白祁諾走過去時，她像是被嚇到了，猛地把草稿紙往課本下面壓了壓，抬頭看向白祁諾，眼里帶著點慌亂，像受驚的小鹿。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白祁諾放緩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我想跟你借一下昨天那道壓軸題的解題筆記，我有點沒看懂你用的代數(shù)法?！?/p>

許悸圓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白祁諾會主動找她借筆記。她遲疑了幾秒，才慢慢把壓在課本下的草稿紙拿出來，又翻開數(shù)學課本，從里面夾著的一疊紙里抽出一張，遞給白祁諾：“這是我寫的步驟，可能有點亂?！?/p>

白祁諾接過筆記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許悸圓的手——她的手很涼，像是剛摸過海邊的海水，連指尖都帶著點顫抖。許悸圓像是觸電般收回手，趕緊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課桌，耳尖微微泛紅。

“謝謝你?！卑灼钪Z拿著筆記回到自己的座位，仔細翻開——紙上的字跡比昨天在黑板上寫的更工整，每一步都標注得很詳細，甚至還在旁邊寫了“此處容易出錯，注意符號”的提醒。白祁諾看著這些細致的標注，心里突然有點觸動——許悸圓看起來沉默寡言，卻在這些細節(jié)里藏著難得的認真。

她正看著，目光突然被筆記末尾的一行小字吸引了——那行字寫得很輕，幾乎要融進紙里，是“海什么時候會停？”。白祁諾愣了一下，想起昨天在許悸圓課本扉頁上看到的海浪，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她為什么總在寫關于“?！钡臇|西？北方小城離海很遠，她是怎么知道海的？

“你看懂了嗎？”旁邊突然傳來許悸圓的聲音，很輕，卻讓白祁諾瞬間回過神。

她抬頭看向許悸圓，發(fā)現(xiàn)對方正看著自己，眼里帶著點期待，又有點不安?！翱炊?，”白祁諾笑了笑，指了指筆記上的一個步驟，“這里用變量替換的方法很巧妙，我昨天沒想到。”

聽到這話，許悸圓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點，像是放下了什么顧慮。她低下頭，手指又開始摩挲數(shù)學課本的封面，輕聲說：“我以前在家沒事的時候，就會看很多數(shù)學題，這種方法是在一本舊輔導書上看到的?！?/p>

“舊輔導書？”白祁諾抓住了關鍵詞，“你很喜歡數(shù)學嗎？”

許悸圓的動作頓了頓，沉默了幾秒才說：“數(shù)學很簡單，只要步驟對了，就能得到答案，不像其他事情……”她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個字幾乎聽不清。白祁諾看著她低落的樣子，沒再追問——她能感覺到，許悸圓說的“其他事情”里，藏著她不愿提起的過往。

這時，上課鈴又響了，白祁諾把筆記還給許悸圓，說：“謝謝你的筆記，幫了我很大的忙?！?/p>

許悸圓接過筆記，小心翼翼地夾回數(shù)學課本里，然后拿出物理課本，卻沒有立刻翻開，而是盯著課本的扉頁發(fā)呆。白祁諾看著她的側臉，突然注意到課本扉頁上的圖案——昨天只是匆匆一瞥，今天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片用黑色水筆畫的海浪，浪頭很高，像是要撲向紙外，海浪旁邊還畫了一艘小小的船，船帆是歪的，像是在風浪里掙扎。

白祁諾的心跳輕輕漏了一拍。她想起語文老師剛才說的“海是愁緒的載體”，突然覺得，許悸圓畫的這片海，或許就是她心里的樣子——洶涌，不安，卻又藏著一絲想要前行的期待。

這節(jié)課白祁諾聽得格外認真，卻還是忍不住偶爾瞥向許悸圓。她發(fā)現(xiàn)許悸圓雖然看著物理課本，手里的筆卻一直沒動，眼神有些渙散，像是在想別的事情。直到老師提問她，她才猛地回過神，站起來時還差點碰倒桌上的筆，回答問題時聲音也有些發(fā)顫，好在最后還是答上來了。

下課的時候，許悸圓收拾東西的動作很快，像是要趕緊離開教室。白祁諾看著她背上帆布包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她手腕上的疤痕——那道淡粉色的痕跡，像是在提醒著什么。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許悸圓：“許悸圓，你明天還會帶那本數(shù)學課本嗎？”

許悸圓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白祁諾，眼里帶著點疑惑。

“我還有幾道題想跟你討論一下，”白祁諾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許悸圓盯著白祁諾看了幾秒，然后輕輕點了點頭，說：“我會帶的?！闭f完，她就轉身走出了教室，腳步還是很輕，像一片被風吹走的葉子。

白祁諾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心里突然有種莫名的期待。她不知道許悸圓的過去里藏著什么，也不知道那片海浪和那道疤痕意味著什么，但她隱隱覺得，只要能靠近一點，就能看到這個沉默女孩心里的光。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數(shù)學課本，突然拿起筆，在扉頁上輕輕畫了一道小小的海浪——不像許悸圓畫的那樣洶涌，而是帶著點溫柔的弧度，像是在等待著什么。白祁諾看著這道海浪，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點笑意，心里默默想：明天，一定要問問她，那片海浪里的小船，最后有沒有找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