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醉月樓后巷的雜亂攤位,鈺箐在一處僻靜小巷忽然停下腳步,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劍尖瞬間抵住了蒙面人的脖頸。
寒芒貼在青布面罩邊緣,只要再進(jìn)半寸,便能劃破皮膚。
“你到底是誰?”
她聲音冷冽,目光死死盯著對方露在外面的眼睛——方才那聲本能的保護(hù)、手腕轉(zhuǎn)動的弧度,還有那縷熟悉的草藥香,樁樁件件都在提醒她,眼前這人絕不是普通的江湖勢力成員。
蒙面人身體微頓,沒有反抗,反而低低笑了一聲,笑聲透過面罩傳來,帶著幾分無奈的沙?。?/p>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你之后會知道?!?/p>
話音未落,他忽然微微側(cè)身,湊近鈺箐耳邊。
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耳廓,帶著那縷若有若無的草藥香,語氣輕得像夜色里的呢喃:
“不著急,我們還有很多機(jī)會。”
鈺箐耳尖微麻,握劍的手卻更緊了幾分,劍尖又往前送了半分,刺破了面罩邊緣的布料,隱約能看到下面膚色偏白的皮膚。
“少故弄玄虛!”
她語氣更冷,“肖家的人為何會知道我們在此交易?你若不說清楚,今日別想離開這里。”
蒙面人卻依舊鎮(zhèn)定,甚至微微偏頭,目光落在她握劍的手指上,語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柔和:
“劍握得太急,容易傷到手。肖家的事,是他們自己查到的,與我無關(guān)?!?/p>
他頓了頓,補(bǔ)充道,“你要的答案,日后我會親自告訴你,但不是現(xiàn)在歸時還在等你回去,不是嗎?”
提到蕭歸時,鈺箐心頭一緊,握劍的力道松了幾分。
蒙面人趁機(jī)輕輕后退半步,避開劍尖,同時從袖中取出一個油紙包,遞到她面前:
“這里面是我閣要的貨單,三日后同一時間,還在此地交易。
記住,別帶其他人來,只你一人。”
鈺箐沒有接,目光依舊警惕地盯著他。
蒙面人也不勉強(qiáng),將油紙包放在旁邊的墻根下,又看了她一眼,眼底藏著復(fù)雜難辨的情緒:
“回去吧,路上小心?!?/p>
說罷,他轉(zhuǎn)身便走,腳步極快,很快便消失在小巷深處,只留下那縷淡淡的草藥香,還縈繞在空氣中。
鈺箐站在原地,看著地上的油紙包,又摸了摸方才被他氣息拂過的耳廓,心中疑竇叢生。
這個神秘人,到底是誰?他為何對自己的事如此清楚?
還有那聲湊近耳邊的低語,竟讓她莫名想起了多年前在江南遇到的那個獸人……
回到鈺清宮,鈺箐先去臥房查看了蕭歸時的腿傷——春桃已重新敷了藥,紅腫雖未完全消退,卻比早晨好了許多。
待下人退下,房間只剩姐弟二人時,鈺箐才在床沿坐下,狀似隨意地提起醉月樓的事。
“今日去醉月樓,遇到了傳信的人?!?/p>
她指尖摩挲著袖中那枚蒙面人掉落的草藥碎片,目光落在蕭歸時臉上,
“那人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說話聲音也刻意壓過,還在肖家暗殺時,救了我一次?!?/p>
蕭歸時握著被褥的手微微收緊,指尖泛白,面上卻依舊維持著關(guān)切:
“竟有這種事?那阿姐有沒有受傷?肖家也太過分了,竟敢在醉月樓動手!”
他刻意加重了對肖家的不滿,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鈺箐卻沒接話,反而追問:
“那人身上有種特別的草藥香,像是苗疆那邊才有的忘憂草味道。
阿時,你在苗疆待了那么久,有沒有聽過哪個勢力的人,會用這種草藥?”
這話讓蕭歸時的心猛地一沉,他垂下眼瞼,避開鈺箐的目光,聲音低了幾分:“忘憂草……我好像有點印象,不過記不太清了。
苗疆草藥多,或許只是巧合吧?”他抬手揉了揉額角,裝作疲憊的模樣,
“阿姐,我腿傷還有點疼,腦子也暈乎乎的,可能幫不上你……”
鈺箐看著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還有那刻意避開的眼神,心中已然有了幾分猜測——阿時的反應(yīng)太反常了,像是在刻意隱瞞什么。
但她沒有點破,只是順著他的話鋒轉(zhuǎn)了話題:
“罷了,想不起來也沒關(guān)系。你好好休息,腿傷要緊?!?/p>
待鈺箐離開,蕭歸時才松了口氣,后背已驚出一層冷汗。
他靠在床頭,指尖無意識敲擊著輪椅扶手,腦海里反復(fù)回響著阿姐的話——阿姐竟察覺到了忘憂草的味道,還起了疑心。
他必須盡快跟大當(dāng)家聯(lián)系,絕不能讓阿姐發(fā)現(xiàn)施巧閣的事。
蕭歸時靠在床頭,望著窗外飄落的花瓣,忽然輕聲開口:
“阿姐,這屋里待久了有點悶,我想去找小竹哥哥?!?/p>
他指尖輕輕攥著床單,語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期待,
“算下來,我都有五年沒見他了,正好想跟他敘敘舊,說說江南的事?!?/p>
鈺箐正整理著桌上的藥瓶,聞言轉(zhuǎn)頭看向他,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也好,這些日子你總待在府里,出去走走也好?!?/p>
她放下藥瓶,走到床邊坐下,
“也只有提到江南和小竹,你才會高興許多?!?/p>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
“一會叫上初記明吧,他也是江南來的,你們說不定能聊到一塊兒去,正好我們?nèi)艘黄鹑ド賻熢??!?/p>
蕭歸時眼中瞬間亮了幾分,連忙點頭:
“好啊!初兄是江南哪里人?說不定我們小時候還去過同一個地方!”
不多時,初記明便收拾妥當(dāng)趕來,聽聞要去見太子少師唐意逐,既緊張又期待:
“能得見少師大人,是草民的榮幸!聽說少師大人也是江南名士,草民正好能向他請教幾句學(xué)問?!?/p>
三人坐上馬車,朝著少師苑出發(fā)。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輕響,車廂內(nèi),蕭歸時與初記明聊起江南的煙雨、河畔的烏篷船,話題不斷,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鈺箐靠在窗邊,聽著兩人的對話,目光掠過窗外熟悉的街景,心中卻想起了醉月樓的蒙面人——那縷草藥香、刻意壓低的聲音,還有護(hù)著她時的本能反應(yīng),總讓她隱隱覺得,這人與江南,或許也有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緩緩?fù)O?,車夫的聲音傳來?/p>
“郡主,少師苑到了。”
鈺箐率先下車,抬頭望去,只見朱紅色的院門緊閉,門楣上“少師苑”三個大字蒼勁有力,院墻爬滿了翠綠的藤蔓,透著幾分雅致清幽。
她正欲上前敲門,院內(nèi)已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唐意逐身著天青色常服,快步走了出來,見到他們,眼底瞬間染上笑意:
“我聽說你們要來,特意在門口等了片刻?!彼抗庀嚷湓谑挌w時身上,語氣溫和,
“歸時,五年不見,倒是長壯實了些。”
“小竹哥哥!”
蕭歸時推著輪椅上前,語氣滿是欣喜,初記明也連忙躬身行禮:
“草民初記明,見過少師大人!”
唐意逐笑著點頭,側(cè)身讓開道路:
“快進(jìn)來吧,院里剛泡了江南的雨前龍井,正適合聊聊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