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進初中教室的窗戶，卷起講臺上散落的粉筆灰

蘇念安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攤著一本語文課本，目光卻落在窗外那棵老梧桐的葉子上，老梧桐樹的葉子開始泛黃，像極了父母葬禮那天，靈堂前飄落在他肩頭的紙錢顏色

“蘇念安，這道題你來回答”語文老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走神，全班同學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他猛地站起來，手指無意識地攥著課本邊緣，指節(jié)泛白，腦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沒聽清老師問了什么

“上課認真聽講！”老師皺著眉頭，語氣里帶著不滿，“坐下吧，下次注意”

蘇念安低著頭坐下，臉頰發(fā)燙，能清晰地聽到身后傳來的竊竊私語

“他就是那個爸媽出車禍的同學吧？”

“聽說他哥都不想要他了，把他趕到小公寓里住……”

“怪不得每天都死氣沉沉的，真可憐”

那些聲音像細小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

他把臉埋得更低，盯著課本上家這個字，眼淚差點掉下來

以前，他最喜歡上語文課，因為老師會讓大家分享家里的趣事，他總能驕傲地說起哥哥如何陪他放風箏，媽媽如何給他做糖醋排骨

可現(xiàn)在，家這個字，成了他最不敢觸碰的傷疤

下課鈴響起，同學們?nèi)齼蓛傻貒谝黄鹆奶?，蘇念安卻依舊坐在座位上，假裝看書

他不想和別人說話，也怕別人問起他的家事，更怕看到別人同情的眼神，那種眼神像提醒，時刻告訴他，他是個沒有爸媽、被哥哥嫌棄的孩子

“你好，我叫林薇，是這個學期轉來的”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他抬起頭，看到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手里拿著一本筆記本，笑容明媚得像初秋的太陽，“剛才老師提問的時候，我也沒聽清，你不是故意走神的吧？”

蘇念安愣住了，他沒想到有人會主動跟他說話，還為他解圍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我看你一直在看窗外，是不是在看那棵梧桐樹?。俊绷洲痹谒赃叺目瘴蛔?，指著窗外，“我以前的學校也有一棵這樣的梧桐樹，秋天的時候特別好看，葉子落下來像金色的蝴蝶”

蘇念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梧桐葉正隨著風輕輕晃動，真的像蝴蝶在飛舞

他想起小時候，哥哥曾在梧桐樹下幫他捉過一只蝴蝶，還把蝴蝶放在他的掌心，說“念安要像蝴蝶一樣，以后飛得高高的”

那時候的陽光很暖，哥哥的笑容也很暖，可現(xiàn)在，一切都變了

“我……我以前也在梧桐樹下捉過蝴蝶”他小聲說，這是父母離開后，他第一次跟別人提起過去的事

“真的嗎？那一定很有趣！”林薇眼睛亮了起來，“以后我們可以一起去撿梧桐葉啊，聽說用梧桐葉做書簽特別好看”

蘇念安看著林薇真誠的笑容，心里像有一縷陽光照了進來，驅(qū)散了些許陰霾，他點了點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放學鈴聲響起，蘇念安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家。林薇追上他，笑著說“蘇念安，我們一起走吧，我家跟你順路”

兩人并肩走在放學的路上，林薇嘰嘰喳喳地說著學校里的趣事，蘇念安偶爾應一聲，

不再像以前那樣沉默

走到岔路口時，林薇停下腳步，指著前面的小巷“我家就在前面，你呢？住在哪里??？”

蘇念安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老舊公寓樓，小聲說：“我住在那里”

林薇看了看那棟公寓樓，又看了看蘇念安單薄的身影，心里有些心疼

她想起班里同學的議論，知道蘇念安的處境不好，卻沒有多問，只是笑著說“那我們明天早上一起上學吧，我七點在這里等你”

蘇念安點點頭，看著林薇轉身離開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他覺得，或許以后的日子，不會像他想象中那么難

回到公寓，里面依舊空蕩蕩的，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了地上的行李

他放下書包，從行李里拿出一個畫夾，那是媽媽生前給他買的，里面還夾著他以前畫的畫，還有一張全家福，有哥哥陪他放風箏的場景，還有媽媽在廚房做飯的樣子

他坐在書桌前，打開畫夾，指尖輕輕拂過畫紙上的線條，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他想畫畫，想把心里的思念和委屈都畫出來，可他又怕被哥哥看到

上次哥哥來看他的時候，看到他書桌上的畫紙，當場就把畫紙揉成了一團，還罵他“爸媽尸骨未寒，你還有心思搞這些沒用的”

他咬了咬嘴唇，把畫夾藏進書桌最底層的抽屜里，又用課本擋住

他知道，現(xiàn)在他不能畫畫，不能讓哥哥生氣，或許等哥哥消氣了，就會相信他，就會讓他回家了

他拿出作業(yè)，坐在書桌前，開始認真地寫起來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亮了他的作業(yè)本，也照亮了他眼里的期盼

他希望自己能好好學習，能考個好成績，或許這樣，哥哥就會對他好一點，就會像以前一樣，摸他的頭，夸他厲害

不知道過了多久，作業(yè)終于寫完了

他收拾好書包，準備睡覺，卻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末，哥哥可能會來看他

他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能見到哥哥，害怕哥哥又會對他發(fā)脾氣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哥哥的樣子

他想起小時候，哥哥會在他睡覺前給他講故事，會把他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想起哥哥高考前，他給哥哥折的紙船，哥哥說要等高考結束后一起去放

可現(xiàn)在，紙船還在哥哥的書桌上嗎？哥哥還記得他們的約定嗎？

他不知道答案，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祈禱哥哥能快點原諒他，祈禱他們能像以前一樣，做一對親密無間的兄弟

窗外的月光漸漸暗了下來，夜色越來越濃

蘇念安終于睡著了，在夢里，他又回到了那個盛夏，哥哥牽著他的手，陪他去買冰淇淋，陽光很暖，哥哥的笑容也很暖，一切都像以前一樣美好

可當他想抓住哥哥的手時，哥哥卻突然消失了，他只剩下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街道上，無助地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