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蘇蜜月

實驗室里的中央空調(diào)正吹著恒溫的風，卻吹不散蘇玲月臉上的熱意。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顯示屏亮著AI算法的迭代數(shù)據(jù)，指尖懸在鍵盤上半天沒落下——滿腦子都是樓梯間那個深灰色的身影，還有他遞紙巾時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連帶著嘴里似乎還殘留著辣條的麻辣味，燙得她舌尖發(fā)顫。

“玲月，發(fā)什么呆呢？”對面的室友陳曦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桌子，手里的燒杯還冒著熱氣，“剛才蘇教授說，下午有個企業(yè)的人來考察實驗室，讓我們把負責的模塊整理好，你忘啦？”

蘇玲月猛地回神，指尖在鍵盤上敲錯了兩個鍵，趕緊刪掉：“沒忘，馬上弄。”她低頭盯著屏幕，試圖用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壓下心頭的慌亂，卻沒注意到陳曦正盯著她的耳根看，眼神里滿是好奇。

“你耳朵怎么這么紅？”陳曦湊過來，聲音壓得很低，“剛才跑出去一趟，跟誰約會了？”

“沒有！”蘇玲月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趕緊壓低，耳尖的紅蔓延到了后頸，“就是剛才跑太快，有點熱。”她抬手攏了攏針織衫的領口，想遮住泛紅的耳根，卻不小心碰到了嘴角——那里還殘留著一點沒擦干凈的辣條油漬，只是她自己沒察覺。

陳曦挑了挑眉，剛想再追問，實驗室的門就被推開了。蘇教授走在前面，手里拿著一疊資料，身后跟著的人，讓蘇玲月的呼吸瞬間頓住——深灰色羊毛大衣，淺駝色圍巾，不是樓梯間的那個男人是誰？

他居然是來考察實驗室的企業(yè)代表？

蘇玲月下意識地往椅子里縮了縮，恨不得把自己藏進顯示屏后面。她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桌上的文件，手指卻緊張得把文件夾的邊緣捏出了褶子。耳朵里嗡嗡的，連蘇教授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模糊起來，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地撞著胸腔，像要跳出來。

“這位是星途科技的顧總，”蘇教授的聲音在實驗室中央響起，帶著笑意，“這次來跟我們對接AI醫(yī)療項目的技術細節(jié)，大家有什么問題都可以跟顧總交流。”

星途科技？顧總？蘇玲月握著文件夾的手指猛地一緊——她當然知道星途科技，國內(nèi)AI領域的龍頭企業(yè)，上周團隊開會時，蘇教授還特意提到過，說有機會跟他們合作。而這位顧總，居然就是剛才撞見她吃辣條的男人？

她偷偷抬眼，視線剛碰到顧夜宸，就趕緊收了回來。他正站在實驗室中央，蘇教授在跟他介紹墻上的項目流程圖，他聽得很專注，眉頭微蹙，側(cè)臉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跟剛才在樓梯間的松弛不同，此刻的他多了幾分商務場合的沉穩(wěn)，卻沒了那種生人勿近的冷意，反而因為專注，顯得溫和了些。

“顧總，這邊是我們團隊的核心算法區(qū)，”蘇教授引著他往里面走，剛好停在蘇玲月的工位旁，“這幾位是負責數(shù)學模型優(yōu)化的同學，其中蘇玲月同學，負責的是早期腦腫瘤識別算法的參數(shù)調(diào)優(yōu)，做得很出色?！?/p>

蘇玲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被迫抬起頭，對上顧夜宸的目光，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里沒有絲毫驚訝，仿佛早就知道她在這里。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沒有停留太久，卻在掃過她嘴角時，微微頓了一下。

蘇玲月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抬手去擦嘴角——該不會是剛才的辣條油漬還沒擦干凈吧？她的指尖剛碰到嘴角，就看見顧夜宸從大衣內(nèi)袋里掏出一樣東西，遞到她面前。

是一方折疊整齊的手帕，淺灰色的棉質(zhì)面料，邊緣繡著極小的銀色星芒圖案，正是星途科技的logo。手帕遞過來時，帶著一股淡淡的雪松味，和他身上的氣息一樣，清冽又溫和，不是廉價的香水味，是洗過之后自然留下的味道。

“嘴角有點東西?！彼穆曇魤旱煤艿?，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語氣平淡，沒有絲毫調(diào)侃的意味，像是在提醒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蘇玲月的臉瞬間燒了起來，比剛才在樓梯間還要燙。她接過手帕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微涼，卻帶著一種沉穩(wěn)的質(zhì)感，讓她的指尖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縮了回來。她低著頭，用手帕輕輕擦著嘴角，能感覺到那處確實有一點殘留的油星，擦完后，手帕上留下了一小片淡淡的印子。

“謝、謝謝顧總?！彼穆曇艏毴粑抿?，連自己都快聽不清，捏著手帕的手指緊張得泛白——這手帕一看就不便宜，她該怎么還給他？

顧夜宸沒接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目光轉(zhuǎn)回到蘇教授遞過來的資料上，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他沒提樓梯間的事，沒提辣條，甚至沒提她泛紅的耳根，給足了她臺階，卻讓蘇玲月心里的慌亂更甚——他越是不點破，她越覺得自己的窘迫被看得一清二楚。

“玲月，你跟顧總說說你負責的參數(shù)調(diào)優(yōu)方案吧，”蘇教授的聲音適時響起，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顧總在AI算法落地這塊很有經(jīng)驗，說不定能給你提些建議。”

蘇玲月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提到專業(yè)領域，她的眼神里終于多了幾分熟悉的篤定，她打開顯示屏上的文檔，指尖在鍵盤上敲擊著，調(diào)出數(shù)據(jù)圖表：“顧總，我負責的是早期腦腫瘤識別算法中的特征提取模塊，之前用傳統(tǒng)的CNN模型時，特征冗余率較高，后來我引入了注意力機制，把冗余率降低了12%，同時準確率保持在98.7%……”

她的聲音漸漸平穩(wěn)，語速不快，卻邏輯清晰，每一個數(shù)據(jù)都報得準確無誤。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臉上，照亮了她專注的眼神，剛才的窘迫像是被暫時收進了口袋，只剩下學霸該有的從容。

顧夜宸聽得很認真，偶爾會抬手指出圖表上的某個數(shù)據(jù)點：“這里的混淆矩陣，有沒有考慮過不同醫(yī)院的影像設備差異？比如基層醫(yī)院的CT分辨率較低，算法的魯棒性會不會受影響？”

這個問題正好戳中了蘇玲月最近的困惑。她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了起來：“顧總，我最近正在做這方面的測試，用模擬低分辨率影像訓練模型，目前魯棒性提升了5%，但還不夠理想，正想找機會請教……”

她說話時，眼神里帶著對專業(yè)的熱忱，連帶著語氣都輕快了些，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指尖已經(jīng)不再發(fā)白，甚至敢抬頭直視顧夜宸的眼睛。而顧夜宸看著她眼里的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不易察覺，卻比剛才在樓梯間的笑意更真實些。

“可以試試聯(lián)邦學習的框架，”他指尖在圖表上輕點，“不用集中所有醫(yī)院的數(shù)據(jù)，既能保護隱私，又能提升模型對不同設備的適配性?！?/p>

蘇玲月恍然大悟，趕緊在筆記本上記下：“謝謝顧總！我回去就做方案！”她低頭寫字時，后頸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了泛紅的耳根，卻沒遮住耳尖那點發(fā)燙的紅，像落在雪地上的胭脂。

顧夜宸看著那點紅，沒再說話，只是轉(zhuǎn)頭跟蘇教授繼續(xù)討論項目整體的進度。蘇玲月坐在旁邊，手里握著筆，卻再也沒心思寫字——剛才他指尖碰到圖表的位置，仿佛還殘留著他的溫度，連帶著她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比剛才討論算法時還要快。

“玲月，你去資料室把上周的測試報告拿過來給顧總看看。”蘇教授突然說道。

“好！”蘇玲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起身，幾乎是逃一般地往資料室走。她走得太急，路過門口的實驗臺時，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椅子，發(fā)出“咚”的一聲輕響。

她趕緊回頭道歉：“對不起！我太急了……”

話音未落，就對上了顧夜宸的目光。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里沒有責備，反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像藏在深潭里的光，輕輕晃了晃。蘇玲月的臉又一次燒了起來，沒敢再看他，轉(zhuǎn)身快步走進了資料室，連門都忘了關。

資料室里沒有開燈，只有窗戶透進來的夕陽，把書架染成了暖黃色。蘇玲月靠在冰冷的書架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是燙的，心跳“咚咚”地響，連呼吸都帶著熱意。她從口袋里掏出那塊淺灰色的手帕，攤開在手心——雪松味還在，那片淡淡的油漬像個小小的印記，提醒著她剛才的窘迫和慌亂。

她剛才居然敢跟顧總討論算法？還直視他的眼睛？蘇玲月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一想到他剛才的眼神，還有遞手帕時的樣子，心跳就又快了幾分。

而實驗室里，顧夜宸看著蘇玲月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嘴角的笑意終于清晰了些。蘇教授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笑著打趣：“這孩子，平時挺沉穩(wěn)的，今天怎么慌慌張張的？”

顧夜宸收回目光，指尖在剛才蘇玲月碰過的圖表上輕輕摩挲了一下，語氣平淡，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玩味：“可能是太想把報告拿過來了?！?/p>

蘇教授沒多想，笑著搖了搖頭，繼續(xù)跟他討論項目。而顧夜宸的目光，卻又一次不經(jīng)意地飄向了資料室的方向——那個躲在書架后平復心跳的女生，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簡歷上的冷靜，樓梯間的窘迫，討論算法時的熱忱，還有此刻逃跑時的慌亂，像多面的棱鏡，每一面都透著鮮活的光，讓他原本只關注項目的心思，悄悄多了點別的期待。

蘇玲月在資料室里待了足足五分鐘，直到臉上的熱意退了些，才找到測試報告，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走了出去。她走得很慢，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可一抬頭，就看見顧夜宸正站在實驗室門口，似乎在等她。

“顧總，報告?！彼褕蟾孢f過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著他的皮鞋尖。

“謝謝?！鳖櫼瑰方舆^報告，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這一次，他沒立刻收回手，反而輕輕頓了一下，“手帕……不用急著還?！?/p>

蘇玲月的耳尖又一次紅了，飛快地點點頭，轉(zhuǎn)身跑回了自己的工位，埋著頭，再也不敢抬頭。而顧夜宸看著她的背影，低頭看了眼手里的報告，又看了眼自己的指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這場原本只關乎技術的考察，好像因為某個愛吃辣條的女生，變得格外有意思起來。

窗外的夕陽漸漸沉了下去，把實驗室的玻璃窗染成了橘紅色。蘇玲月坐在工位上，指尖在鍵盤上敲著，心里卻清楚——從今天起，那個叫顧夜宸的男人，已經(jīng)成了她心里揮之不去的、讓心跳加速的初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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