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一片漆黑，只有通風(fēng)系統(tǒng)低低的嗡鳴。英醒了過來，腦子像是塞滿了一團(tuán)濕漉漉的棉花，沉重又混亂。他花了點(diǎn)時間才模糊地意識到——這里不是那個又冷又硬的面包車后備箱了。

他動了動，發(fā)現(xiàn)自己被裹在一件過分寬大的舊衣服里，手腳都短了一截。愣愣地看著自己明顯變小了的手，破碎的記憶畫面閃過：無盡的黑暗、冰冷的金屬、還有……饑餓。一種幾乎要吞噬掉他剛剛凝聚起來的一點(diǎn)意識的、可怕的饑餓。

不是對普通食物的渴望，而是對生命能量的、最原始本能的渴求。

他笨拙地滾下床，光腳踩在地板上，涼意讓他瑟縮了一下。身體有些不聽使喚，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他憑著直覺蹭到門邊，踮起腳尖才勉強(qiáng)夠到門把手。門縫底下，透進(jìn)來一股極其誘人的、溫暖而強(qiáng)大的氣息，讓他空蕩蕩的胃部一陣痙攣。

就在這時，門“咔噠”一聲開了。

光線涌進(jìn)來，刺得他瞇起眼。法站在門口，換了身深色便服，看著沒那么有壓迫感了。他手里端著杯水和一碗粥。

“醒了？”法蹲下來，視線與他齊平，把水杯遞過來，聲音比白天溫和些，“喝點(diǎn)水?！?/p>

英卻根本沒看杯子。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法的脖頸吸引了——皮膚下血管的搏動，像是最甜美的召喚。他喉嚨里發(fā)出極輕的、近乎嗚咽的聲音，不是害怕，而是渴望。他甚至無意識地朝前挪了一小步，小小的身體微微前傾，像只被誘惑的小獸。

法把杯子又往前送了送，語氣帶上一絲不容置疑：“喝水?！?/p>

英的視線艱難地從法的脖子上移開，落在杯子上。他猶豫著，最后還是伸出小手接過杯子，低頭小口喝起來。水很干凈，卻如同流過干涸的河床，對那靈魂深處的灼燒感毫無緩解。他喝得很慢，帶著明顯的敷衍。

“再吃點(diǎn)這個?！狈ò阎嗤胪频剿媲啊?/p>

英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幾乎是機(jī)械地塞進(jìn)嘴里。咀嚼了兩下，他的小臉就痛苦地皺了起來，仿佛吃到了什么極其難以忍受的東西，直接扭頭吐在了地上，還把勺子扔得老遠(yuǎn)，抗拒地往后縮了縮。

法的眉頭徹底皺緊了。這種對正常食物的強(qiáng)烈排斥……他心里那個不祥的預(yù)感越來越清晰。但他還想再確認(rèn)一下。

他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溫和，甚至帶著點(diǎn)他自己都別扭的哄勸，伸出手，想摸摸英的頭發(fā)：“不喜歡嗎？那……告訴我你想吃什么？”

就在法的手即將碰到他頭發(fā)的瞬間——

“吼……！”

一聲低沉、完全不似幼童的、帶著威脅的嘶吼從英的喉嚨里迸發(fā)出來！他猛地向后一跳，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fēng)，琥珀色的眼睛瞬間被兇戾充斥，齜著牙，死死瞪著法伸過來的手。那撮呆毛都仿佛要炸起來。

法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沉了下去。

他再次嘗試，語氣更緩，但帶著試探：“別怕，我不會傷害你。過來?！?他甚至又做出了那個類似擁抱的、示好的姿勢。

這一次，餓極了的本能、對那股溫暖能量的渴望，以及某種初生心智對“靠近”的混亂判斷，壓過了那點(diǎn)微弱的警惕。英猛地向前一撲，不再是孩童的蹣跚，速度快得驚人，一頭撞進(jìn)法的懷里，張嘴就朝著那近在咫尺的、散發(fā)著誘人熱源的脖頸狠咬下去！

“呃！”尖銳的刺痛傳來，法身體一僵，瞬間明白了！

這不是玩鬧！這咬合力，這牙齒的鋒利度……

震驚和怒火涌上！周身無形的力量迸發(fā)，直接將英彈開，摔在地毯上。

英被摔得發(fā)懵，但兇性更甚。他立刻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喉嚨里發(fā)出持續(xù)的、威脅性的低吼，像只被逼到絕境的小狼崽，竟然后腿微屈，擺出了再次撲擊的架勢！

法站起身，臉色冰冷。他摸了摸脖子，指尖染血。

殺意涌動。指尖冰藍(lán)能量凝聚。

然而，看著那小小身影眼里交織的兇狠、懵懂，還有一絲因為力量懸殊而產(chǎn)生的挫敗感……

法散去了能量，但更強(qiáng)的威壓如同巨石壓下！

英撲擊的動作瞬間被釘在原地，小臉憋得通紅，四肢劇烈顫抖著想要掙脫這無形的束縛，喉嚨里的低吼變成了憤怒又無助的嗚咽。

法一步步走過去，蹲下，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強(qiáng)迫他抬起頭。眼神冰冷如刀。

“小怪物，還不服？”法的聲音里帶著冷嘲。

英被他捏得生疼，卻依舊用兇狠的眼神瞪著他，甚至試圖扭頭去咬法的手腕，可惜動彈不得。

“聽著，”法湊近，直視那雙野性的眼睛，“你的命，是我的了。這里，我說了算。”

指尖移到英的喉嚨，一絲寒氣滲出：“藏好你的牙。不然，就讓你永遠(yuǎn)安靜。”

冰冷的觸感和絕對的力量差距，終于讓英眼中的兇光被恐懼逐漸取代。掙扎的力氣小了，最終，他極其艱難地、帶著不甘愿地，點(diǎn)了一下頭。

法松開手，站起身。

“你叫英。我是法。你的馴養(yǎng)者?！?/p>

門關(guān)上。

房間里，英癱坐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泄憤似的用小手狠狠捶了一下地毯。餓、憤怒、恐懼，還有那個男人冰冷的氣息，包裹著他弱小的身體和混亂的初生意識。

門外，法靠著墻，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

這小東西，比想象的更野。馴服他，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