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在空教室里彌漫,和上次醫(yī)院的味道一模一樣。王櫓杰用肩膀抵著門背,指節(jié)發(fā)白。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張函瑞褲袋凸起的部分——那是裝著水瓶的位置。
"你到底想做什么?"王櫓杰突然開口,聲音發(fā)緊。他伸手要去掏水瓶,卻被張函瑞按住手腕。兩人手指交疊的瞬間,都能感受到對方脈搏的跳動。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清醒?"王櫓杰咬牙。他的另一只手攥得咯吱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汗水順著耳后滑落,在襯衫領(lǐng)口洇出深色痕跡。
張函瑞靠在黑板講臺上,粉筆灰簌簌落在肩頭。他看見王櫓杰襯衫背后有抓痕,新鮮的,像是剛留下的。窗外樹影晃動,在地面投下細碎的光斑。
"張桂源給了你什么,值得你連命都不要?"王櫓杰突然抓住張函瑞衣領(lǐng)。布料撕裂聲驚飛窗外麻雀,紐扣撞在玻璃上發(fā)出脆響。他扯開領(lǐng)口,露出鎖骨處一道淡青的疤痕。
"去年冬天...你說只是摔的。"王櫓杰手指撫過那道傷痕,聲音發(fā)啞。他的指尖在顫抖,"那天在醫(yī)院,你爸電話里說..."
話音戛然而止。王櫓杰喉結(jié)劇烈滾動,像是要把什么咽回去。他的目光落在張函瑞滲血的繃帶上,那里已經(jīng)完全浸透。
張函瑞扭頭躲閃,卻聽見自己心跳聲越來越快。消毒棉片掉落在臺階上,滾出蜿蜒血跡。他突然想起半年前那個雨夜,急診室日光燈管嗡嗡作響,王櫓杰攥著病危通知書,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護士來換藥時,他說:"別告訴他媽媽。"
此刻空教室吊扇攪動悶熱空氣,王櫓杰突然伸手扯開自己衣領(lǐng)。鎖骨下方赫然躺著幾道新鮮抓痕,像是被誰狠狠抓過。
"看見了嗎?這就是你的選擇留下的痕跡。"王櫓杰聲音沙啞。他的另一只手還抓著張函瑞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掐進去。
張函瑞想抽回手,卻被抓得更緊。他抬頭時看見王櫓杰眼底泛著血絲,像是熬了好幾個通宵。記憶突然閃回昨晚雨中,王櫓杰也是這樣拽著他手腕,傘骨在他背上留下一道淡青印記。
"你爸下個月回來。"王櫓杰突然說。他從口袋里掏出創(chuàng)可貼,動作卻停在半空。消毒棉片擦過滲血的繃帶,冷意順著傷口往里鉆,像是要把皮膚下的秘密都逼出來。
"你怎么知道他的行程?"張函瑞終于開口。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后背抵著講臺,能感覺到木屑正順著校服往下掉。
儲物柜傳來金屬碰撞聲。由遠及近,像是有人在走廊上拖著什么。教室門框發(fā)出細微震動,王櫓杰耳后汗珠滾落,在領(lǐng)口洇出深色痕跡。
"讓開!"張函瑞突然掙扎。他第一次正面反抗,用力按住王櫓杰手腕。兩人的脈搏在腕間共振,像某種隱秘的信號。
王櫓杰猛地扯開他袖口。布料撕裂聲再次響起,繃帶徹底散開。暗紅色順著皮膚紋路往下爬,染紅了地板。他蹲下身,額頭抵在張函瑞胸口。
"為什么不告訴我?"王櫓杰聲音悶悶的,"為什么要藏起來?"他的后頸全是汗,細密的,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張函瑞低頭看著他,消毒水的氣味突然涌入鼻腔。那天王櫓杰舉著吊瓶陪他到深夜,掌心的溫度透過塑料管傳來。他說:"別怕。"但現(xiàn)在那雙手正死死抓著他的手腕。
推搡間碰倒了講臺上的水桶。清水漫過化驗單殘片,紙張邊緣開始發(fā)脹。王櫓杰突然僵住,瞳孔收縮。他盯著那張紙看了很久,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你爸下個月回來..."他喃喃自語。張函瑞瞳孔猛地收縮:"你怎么知道他的行程?"
問題還沒得到回答,儲物柜門突然被撞開。藍色雨傘滾落在地,傘柄上赫然貼著同樣的笑臉標簽。標簽上的淚痣在日光下閃爍了一下,像顆墜落的星星。
王櫓杰臉色煞白。他死死盯著那顆淚痣,像是見了鬼。特寫:他握瓶的手背青筋暴起,又緩緩放松。
"拿著...永遠不要丟。"王櫓杰突然松開水瓶。他轉(zhuǎn)身時腳步踉蹌,像是被什么擊垮了。沖出門前回頭看了最后一眼:"如果可以選擇...寧愿從未遇見他。"
張函瑞彎腰撿傘時,標簽淚痣滲出一滴水珠。抬頭發(fā)現(xiàn)王櫓杰已不見蹤影,只有雨水正順著窗縫蜿蜒而下,在玻璃上畫出笑臉形狀。
教室外傳來上課鈴聲,刺破寂靜。張函瑞站在原地,手里緊握著水瓶。標簽上的淚痣正在微微發(fā)燙,像是活過來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