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科診所的消毒水味道無孔不入。
丁程鑫躺在治療椅上,覺得渾身都不自在。頭頂?shù)臒艄饷髁恋么萄?,讓他無所遁形。馬嘉祺就坐在旁邊的等待椅上,低頭看著手機(jī),但丁程鑫知道,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這里。
醫(yī)生戴著口罩,拿著小探針在他口腔里檢查:“嗯,右下頜這顆智齒是阻生齒,頂著鄰牙了,所以會發(fā)炎腫痛。建議等炎癥消了,找個時間拔掉。”
“一定要拔嗎?”丁程鑫聽到自己問,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僥幸。
“長歪了,留著以后可能更麻煩,會反復(fù)發(fā)炎,還可能把前面的好牙頂壞?!贬t(yī)生的語氣公事公辦,宣判了這顆智齒的命運(yùn)。
就像某種不該存在的感情,留著是隱患,剔除會疼痛。
馬嘉祺這時抬起頭,看向醫(yī)生:“拔牙的話,恢復(fù)期要多久?會影響工作嗎?”
“看個人體質(zhì),一般腫個幾天。近期避免劇烈運(yùn)動就好?!贬t(yī)生回答道。
丁程鑫沒再說話,任由護(hù)士幫他做了簡單的沖洗上藥。冰涼的器械觸碰到紅腫的牙齦,激起一陣尖銳的酸脹感,他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
馬嘉祺幾乎是立刻站起了身,走到治療椅旁,手輕輕搭在了丁程鑫放在扶手的胳膊上。隔著薄薄的衣料,丁程鑫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忍一下,馬上好了?!瘪R嘉祺的聲音很低,帶著安撫的力量。
丁程鑫閉上眼,感受著口腔里的不適和胳膊上傳來的暖意。兩種感覺交織在一起,疼痛似乎變得可以忍受了。他忽然荒謬地想,如果拔掉這顆牙的疼痛,能抵消掉心里那份不該有的悸動,那該多好。
從診所出來,丁程鑫嘴里還殘留著藥水的苦味,半邊臉也麻麻的。馬嘉祺去開車,他站在路邊,看著車水馬龍,有些茫然。
“給?!瘪R嘉祺把車開過來,遞給他一瓶擰開了蓋子的礦泉水,和一顆獨(dú)立包裝的牛奶糖,“漱漱口,然后吃顆糖,去去苦味?!?/p>
他總是這樣,細(xì)心周到得讓人無處可逃。
丁程鑫接過糖,剝開糖紙,將圓滾滾的奶糖塞進(jìn)嘴里。濃郁的奶香瞬間驅(qū)散了部分苦澀。他側(cè)頭看著專注開車的馬嘉祺,夕陽的余暉透過車窗,給他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醫(yī)生說要拔掉?!倍〕迢魏磺宓卣f。
“嗯,聽到了?!瘪R嘉祺目視前方,“等這次巡演結(jié)束,我陪你來拔?!?/p>
“怕疼?!倍〕迢涡÷曕洁欤瑤еc自己都沒察覺的撒嬌意味。
馬嘉祺輕笑了一聲,趁著紅燈,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戲謔,也有縱容:“丁老師也會怕疼???到時候給你買冰淇淋,吃三個都行。”
這是他哄弟弟們的慣用伎倆。丁程鑫卻因為這句“丁老師”和那熟悉的縱容語氣,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怕的,哪里僅僅是肉體上的疼。
接下來的幾天,丁程鑫嚴(yán)格遵醫(yī)囑,吃了消炎藥,飲食也清淡。牙齦的腫痛漸漸消了,但那顆智齒的存在感卻并未消失,它像一個沉默的提醒,時刻昭示著它的位置。
而他對馬嘉祺的注意力,也越發(fā)不受控制地聚焦在那顆“智齒”上。
他會在馬嘉祺低頭寫歌時,盯著他頸后細(xì)碎的發(fā)茬出神;會在馬嘉祺因為一個完美的和聲而露出笑容時,心跳失序;會在深夜,聽著隔壁床馬嘉祺平穩(wěn)的呼吸聲,輾轉(zhuǎn)反側(cè)。
那種感覺,就像智齒在不發(fā)炎的時候,你偶爾用舌頭去頂一頂,能感覺到它堅硬的、異物的存在,不痛,但癢癢的,勾著你,無法忽視。
巡演的日子如期而至。后臺一片忙碌,化妝,換衣服,對流程。丁程鑫和馬嘉祺作為團(tuán)隊的核心,更是被各種事情環(huán)繞。
上臺前,丁程鑫習(xí)慣性地檢查耳返和麥克風(fēng),一抬頭,看見馬嘉祺站在不遠(yuǎn)處,正在做最后的熱身。他穿著演出服,妝容精致,眼神里是即將登臺的專注和光芒。
馬嘉祺似乎感應(yīng)到他的目光,轉(zhuǎn)過頭,對上他的視線。然后,在喧鬧的背景音中,馬嘉祺對他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同時右手握拳,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左胸口。
那是他們之間慣用的暗號——“別緊張,有我在?!?/p>
一瞬間,丁程鑫覺得下頜那顆早已不疼的智齒,仿佛又被什么東西輕輕刺了一下,酸酸麻麻的,一直蔓延到心尖。
舞臺上,燈光璀璨,粉絲的歡呼聲如同海嘯。他們七個人,是一個整體,是彼此最信任的伙伴。在唱到那首需要和馬嘉祺深情對望的歌曲時,丁程鑫努力摒除雜念,投入角色。
音樂流淌,目光交匯。馬嘉祺的眼神在舞臺絢爛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里面映著閃爍的燈海,也映著他的倒影。丁程鑫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在那片深邃里,看到了某種和自己心底相似的情緒。
是錯覺嗎?還是舞臺效果需要的演繹?
一曲終了,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馬嘉祺自然地伸出手,緊緊握了一下他的手,力道很大,帶著鼓勵和共享的激動,隨即很快放開。
但那短暫的觸碰,和臺下那個無聲的口型一樣,在丁程鑫的感官里被無限拉長、放大。
回到后臺,汗水浸透了衣衫,興奮感還未褪去。丁程鑫靠在墻上喘氣,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水。馬嘉祺走到他身邊,用毛巾擦著汗,隨口問:“牙還好嗎?剛才沒疼吧?”
丁程鑫看著他,看著他在激烈運(yùn)動后泛紅的臉頰和亮得驚人的眼睛,忽然覺得,心里那顆“智齒”的疼痛閾值,在這一晚,被拔高到了一個危險的程度。
他好像……越來越習(xí)慣這種帶著疼痛的眷戀,甚至開始貪戀疼痛間歇時,那一點點虛幻的甜。
“沒事,”丁程鑫仰頭灌了口水,喉結(jié)滾動,掩飾住眼底翻涌的情緒,“早就不疼了。”
他在說謊。對馬嘉祺,也是對自己。
那顆名為“馬嘉祺”的智齒,正深深地扎根在他的青春血肉里,野蠻生長。拔掉會痛徹心扉,留下亦是漫長的、隱秘的折磨。
而他,似乎還沒有做好選擇哪一種疼痛的準(zhǔn)備。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