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靜靜流淌在張府庭院的亭臺樓閣之間。
忘憂谷主沈清弦擱下手中的茶盞,對面,張老爺感激涕零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女的頑疾,多虧沈谷主妙手回春,此恩我張家沒齒難忘……”
沈清弦神色平淡,一如她身上那襲素白長衣?!胺謨戎拢瑥埨蠣敳槐貟鞈??!彼穆曇羟邈?,聽不出喜怒,目光卻已飄向窗外。若非張家曾于師門有舊,她絕不會在此盤桓數(shù)日。世間紛擾,不如她谷中那些不會說話的藥材與丹爐來得清凈。
正當她欲起身告辭,一聲壓抑著極度痛苦的、野獸般的低吼,混合著器物碎裂的巨響,猛地從西廂客院方向傳來,撕裂了夜的寧靜。
張老爺臉色驟變:“是雷堡主!他定是舊疾又發(fā)作了!”
沈清弦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雷堡主?那個據(jù)說脾氣跟他修煉的烈火掌一樣暴躁的烈云堡主,雷嘯天?
她本不欲多管閑事,但醫(yī)者的本能,讓她在那聲飽含痛苦的嘶吼傳來時,指尖已下意識地捻住了袖中的一枚銀針。
“帶路?!彼鹕恚院喴赓W。
張老爺如蒙大赦,連忙引著她趕往西廂。越是靠近,那股灼熱紊亂的氣息便越是明顯,空氣中甚至彌漫開一絲淡淡的、如同熔巖般的腥氣。
房門被內力震開半扇,屋內一片狼藉。一個魁梧如山的身影蜷縮在地,渾身皮膚泛著不正常的赤紅,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他的中衣,在地上洇開深色水漬。他似乎在承受著極致的痛苦,身體不住地痙攣,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嗬嗬聲。
沈清弦眼神一凝。這不是尋常內傷,倒像是……蠱毒?
她緩步上前,出于醫(yī)者的本能,俯身欲探查他的脈象。指尖尚未觸及他的手腕,地上那看似意識模糊的男人卻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被劇痛和狂躁吞噬的眸子,赤紅一片,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妖女!敢暗算我??!” 雷嘯天暴喝一聲,完好的右手快如閃電,一把攥住了沈清弦探來的手腕!那力道極大,如同燒紅的鐵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沈清弦猝不及防,被他狠狠一拽,后背“砰”地一聲撞在堅硬的墻壁上,震得她氣血一陣翻涌。她眉頭緊鎖,清冷的眼底終于掠過一絲薄怒。
“放手?!彼曇舯?。
“說!誰派你來的?!”雷嘯天完全沉浸在被“刺殺”的妄想中,五指如鉤,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欺身逼近,灼熱混亂的吐息噴在她臉上,“交出解藥!否則本堡主……我捏碎你!”
沈清弦看著他因毒性和狂怒而失去清明的眼睛,知道多說無益。她并指如風,在他臂彎某處穴道輕輕一拂。
雷嘯天只覺整條右臂瞬間一麻,磅礴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轟然倒地,只剩下眼珠還能死死地瞪著眼前這個素衣女子。
沈清弦揉著已經(jīng)泛起青紫指痕的手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平淡無波,卻字字如冰珠砸落:“若非看在張老爺面上,就憑你剛才那一下,我該讓你嘗嘗‘七日笑斷腸’的滋味?!?/p>
她不再理會地上只能用眼神“殺人”的堡主,轉身對嚇呆了的張老爺吩咐:“準備冰水,銀針,還有我藥箱里那貼青色瓷瓶的藥膏?!?/p>
施針時,她特意選了一根最粗長的銀針,在燭火下泛著冷冽的光。瞥了一眼地上肌肉緊繃、怒目而視的雷嘯天,她淡淡開口,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堡主體格健壯,經(jīng)脈阻塞得厲害,用細針,怕你感覺不到?!?/p>
話音未落,長針已精準刺入穴道。
“呃——!”雷嘯天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悶哼,額角青筋暴跳。這女人……絕對是故意的!
沈清弦對他的反應視若無睹,手下運針如飛,心中卻已了然。赤焰蠱……倒是種罕見的玩意兒,值得研究。至于這個脾氣壞得像炮仗一樣的堡主……
她垂下眼簾,專注地看著他背上顫動的銀針。
嗯,暫且,就當是個不錯的實驗品吧。
第一章結尾小劇場:
雷嘯天(內心咆哮):這妖女!手段如此狠辣!待本堡主解毒恢復,定要叫她好看!
沈清弦(冷靜記錄):實驗日志其一,對象雷嘯天,對粗針刺激反應強烈,耐痛性……尚可。明日可試藥浴配方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