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璃腦袋瓜想了半晌,也不明白還有別人求著換這一說法。
想不通不想了,橫豎有阿兄在,他本事大,臟活累活讓他去干。
她抿嘴笑起來,頰邊陷下兩個淺淺的渦。
凌璃可阿兄若是成了婚,新婦定然不許你這般縱著我。
凌璃話本里都寫了,兄長娶了新婦,便再也不是妹妹一個人的兄長了。
車簾被風(fēng)掀起一角,漏進幾縷清冷的月光,映得她眼底水光瀲滟,倒真像含了委屈。
凌不疑凝視著她,久久沒有作聲。
他方才在城陽侯府說的那番話,心里浮現(xiàn)的是眼前這雙眼睛。
他養(yǎng)大的姑娘,從那么小一點,被他揣懷里撿回來,喂她吃飯,教她說話,嬌氣得抱著他胳膊才肯睡。
如今她問他,他有了新婦,還會不會待她好。
凌不疑俯身托起她的臉,拇指撫過她微紅的眼角,拭去那點濕意,一字一句道。
凌不疑不會有新婦。
她怔住。
他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色。
凌不疑這世上,能讓我心甘情愿捧上一切的人,從來就只有昭昭
至于別的什么人…那些不相干的人,又怎配與她相提并論。
凌不疑昭昭
他喚她的名字,像在許一個鄭重的誓言。
凌不疑世間萬物皆可變,唯有你我,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馬車駛過一處水洼,微微顛簸,她身子一晃,被他穩(wěn)穩(wěn)扶住。
四目相對間,她在他深邃的眸中看見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那么清晰,仿佛他的整個世界,只容得下她一人。
凌不疑那些金銀珠玉算什么?
他眼底是極淡的笑意,低聲道。
凌不疑阿兄所有的,早都是你的了
凌璃展顏一笑,心滿意足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她自是信他的,從小到大,但凡是答應(yīng)她的事,他從未食言。
凌璃那說好了,阿兄的寶貝是我的,阿兄的私庫是我的
凌璃阿兄…也是我的
凌不疑好,阿兄應(yīng)你
她不曾看見,凌不疑凝視她的目光中,除了寵溺,還藏著更深沉的情愫。
那是在無數(shù)個深夜,他獨自品酌的禁忌妄念之酒。
凌不疑昭昭
他忽然輕聲問。
凌不疑若是有一天,阿兄做了讓你生氣的事
凌璃那昭昭就三天不理阿兄
她佯裝生氣地鼓起腮幫,眼底卻盛滿狡黠。
凌璃除非阿兄用很多很多珠寶賠罪!
凌不疑低笑出聲,胸腔微微震動,他抬手為她理了理鬢角碎發(fā)。
馬車檐角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有些秘密,注定要永遠埋藏在夜色里。
而他的昭昭,只需永遠這般無憂無慮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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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節(jié),圣上特恩準宵禁推遲兩個時辰,從德輝坊到北宮門前,長長的街道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游人如織,笑語喧嘩,連空氣都透著甜膩的糕點香氣。
與城中的熱鬧截然不同,城墻高臺上一片清冷。漫天孔明燈從腳下飄過,卻帶不來半分暖意。
凌不疑負手立在墻垛前,玄色大氅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
他望著腳下那片流光溢彩的城池,眸中不見半點溫度。
梁邱起低聲稟報。
梁邱起少主公,都已布置妥當(dāng)。但凡是提著與許盡忠相似燈籠的,一個都逃不過
往常這樣的日子,凌璃早該纏著他出來看燈了。
偏今夜有要務(wù)在身,他只得等她睡熟后才悄悄出門,只因放心不下她獨自出游。
想起臨行前她還抱著他的枕頭嘟囔“阿兄早點回來”,凌不疑冷硬的眉眼柔和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