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白光,消毒水的氣味,儀器規(guī)律的滴答聲。
一切都與記憶中無異。唯獨不同的,是病床上那雙睜開的、榛果棕色的眼睛。它們?nèi)缤瑑煽诟珊缘纳罹?,倒映著引魂燈昏黃的光暈,卻沒有絲毫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仿佛在看張斷塵,又仿佛穿透了他,望著某個遙不可及的虛空。
張斷塵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急促地喘息著,強行跨越空間帶來的負荷讓他體內(nèi)的“空白”力量劇烈翻騰,如同被攪動的深潭。他死死地盯著陸聞櫻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一絲屬于過去那個會笑會鬧的少女的影子。
沒有。
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片被徹底掏空、只剩下軀殼的荒蕪。
“……陸聞櫻?!?/p>
他聲音沙啞地喚出這個名字,帶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一絲微弱的顫抖。
沒有回應。那雙眼睛依舊空洞地睜著,甚至連眨動都未曾有過。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許墨塵一臉驚怒地沖了進來,身后跟著操控輪椅、滿臉焦急的白聆,以及神色凝重的林夙和陳止。顯然,張斷塵以那種詭異方式直接出現(xiàn)在高度警戒的看護病房,瞬間觸發(fā)了基地最敏感的警報。
“張斷塵!你……”許墨塵的呵斥在看到他慘白的臉色和地上尚未完全平息的空間漣漪時戛然而止,隨即目光落在睜著眼睛的陸聞櫻身上,瞳孔驟然收縮,“她醒了?!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剛才……斷塵哥哥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然后聞櫻姐姐就……”白聆的聲音帶著慌亂,她迅速連接病房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調(diào)取記錄。
記錄顯示,就在幾秒鐘前,伴隨著一陣異常的空間扭曲,張斷塵憑空出現(xiàn)摔倒在地,幾乎在同一時刻,病床上的陸聞櫻,睜開了眼睛。
因果順序,清晰得令人心驚。
“你對她做了什么?”許墨塵猛地看向張斷塵,語氣嚴厲,帶著醫(yī)者的質問。
張斷塵緩緩站起身,無視了許墨塵的質問,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陸聞櫻的臉。他向前走了一步,靠近病床。
隨著他的靠近,陸聞櫻那空洞的瞳孔,幾不可察地轉動了一下,焦點似乎微微匯聚,落在了他的臉上。
然后,她干裂的、毫無血色的嘴唇,極其輕微地動了動,發(fā)出一個氣若游絲、卻清晰無比的單音:
“……塵?!?/p>
這一個字,如同驚雷,在寂靜的病房中炸響!
張斷塵的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無形的電流擊中。許墨塵、白聆等人也瞬間屏住了呼吸!
她認得他!在經(jīng)歷了長久的沉睡、意識的抽離、詛咒的侵蝕之后,她竟然還保有對他的記憶?!
然而,還沒等眾人從這震驚中回過神來,陸聞櫻的下一句話,卻讓所有人的心,瞬間沉入了冰窖。
她的聲音依舊微弱,卻帶著一種詭異的、仿佛提線木偶般的平直語調(diào),一字一頓地說道:
“媽媽……在……等你?!?/p>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眼中那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微弱神采,如同燃盡的燭火,迅速熄滅,重新變回了那片死寂的空洞。眼皮緩緩闔上,仿佛剛才的蘇醒與對話,只是一場短暫的、被操控的幻夢。
病房內(nèi),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監(jiān)測儀器那規(guī)律的滴答聲,無情地證明著時間的流逝。
張斷塵站在原地,拳頭死死攥緊,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體內(nèi)那片“空白”的力量,因為極致的情緒波動而劇烈震蕩,引魂燈的光暈在他手中明滅不定。
容棲!
她不僅一直監(jiān)控著陸聞櫻的狀態(tài),甚至可能早已在她的意識深處埋下了指令!剛才的蘇醒,根本就是她精心設計的一場“傳話”!利用陸聞櫻殘存的、與張斷塵最深的羈絆,作為傳遞信息的媒介,進行最殘忍、也最有效的挑釁與召喚!
許墨塵的臉色難看至極,他快步上前,對陸聞櫻進行緊急檢查,結果卻顯示她的生命體征和腦波活動與沉睡時并無二致,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是深層意識暗示……被特定的關鍵詞觸發(fā)……”許墨塵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容棲……她簡直是個魔鬼!”
白聆看著監(jiān)測數(shù)據(jù),小臉煞白。林夙握緊了拳頭,陳止沉默地向前一步,如同山岳般擋在了病房門口,仿佛要將一切危險隔絕在外。
張斷塵緩緩抬起頭,深褐色的瞳孔中,不再是茫然與空寂,而是燃起了冰冷刺骨的、足以焚盡一切的火焰。
他看向許墨塵,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
“告訴我,”
“怎么找到她?!?/p>
“現(xiàn)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