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斷塵那平靜之下壓抑著滔天巨浪的眼神,讓整個病房的溫度都仿佛驟降了幾分。那不再是詢問,而是最后通牒。
許墨塵與他對視著,能從那雙深褐色的瞳孔里看到不容置疑的決絕,以及那平靜表面下即將噴發(fā)的、混合著新生力量與舊日執(zhí)念的恐怖風暴。他知道,任何勸阻在此刻都已蒼白無力。
“白聆?!痹S墨塵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波瀾,轉向輪椅上的少女,“調取‘彼岸花園’崩潰前后,所有與容棲能量特征相關的空間殘留數(shù)據,尤其是涉及意識傳導和遠程操控的頻段!”
“已經在分析了!”白聆的雙手在虛擬鍵盤上化作殘影,綠寶石色的瞳孔緊盯著光屏上瀑布般刷新的數(shù)據,“容棲的力量殘留非常隱蔽,但結合聞櫻姐姐剛才被觸發(fā)時的腦波頻率反向追蹤……找到了!有一個極其微弱、但持續(xù)存在的意識信標,指向城郊……‘廢棄的天文臺’!”
天文臺?那里在靈異復蘇前就已廢棄,地勢偏僻,磁場混亂,確實是藏匿和進行某些隱秘儀式的絕佳地點。
“信號源狀態(tài)?”許墨塵追問。
“不穩(wěn)定,但正在快速增強!似乎……似乎在主動釋放能量,就像……”白聆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驚懼,“就像在故意引導我們過去!”
陽謀!又是赤裸裸的陽謀!
容棲根本不在乎暴露位置,她擺明了車馬,就是在等張斷塵,或者說,在等她口中的“孩子”自投羅網。
張斷塵得到地點,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猶豫。
“等等!”許墨塵厲聲喝止,“你就打算這樣一個人去?!那里必然是龍?zhí)痘⒀?!容棲的力量你比我更清楚,更何況她現(xiàn)在可能……”
“那又如何?”張斷塵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聲音冷得像冰,“她動了陸聞櫻?!?/p>
短短五個字,道盡了一切。這是他的底線,是他所有掙扎與痛苦的根源之一。容棲觸碰了這片逆鱗,便再無轉圜余地。
許墨塵被他話語中那純粹的、不計后果的殺意噎住。他明白,此刻的張斷塵,什么都聽不進去了。
“我跟你去?!绷仲砬謇涞穆曇繇懫?,她不知何時已經裝備好了全套戰(zhàn)術裝備,狙擊槍“月晷”背在身后,眼神銳利如鷹。
陳止向前一步,沉默如山,用行動表明了他的態(tài)度。
“信息支援就交給我!”白聆立刻說道,“我會全力干擾對方可能布設的電子陷阱,為你們提供實時戰(zhàn)場數(shù)據!”
許墨塵看著眼前這群已然做好戰(zhàn)斗準備的同伴,知道自己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他快步走到張斷塵面前,將一支特制的、散發(fā)著刺骨寒氣的藥劑強行塞進他手里。
“拿好!這是‘絕對零度’抑制劑,能在短時間內強行凍結你體內一切能量活動,包括那種‘空白’力量!這是最后的手段,如果……如果你感覺自己快要失控,或者被容棲的力量徹底侵蝕,就用它!”許墨塵的聲音低沉而急促,“記住,活著回來!你的命,不只是你一個人的!”
張斷塵握緊了那支冰涼的藥劑,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他看了許墨塵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最終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沒有更多言語,四人小隊如同離弦之箭,迅速離開了醫(yī)療區(qū),沖向基地出口。
許墨塵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墻壁上。他轉身,快步走向信息中心,他必須坐鎮(zhèn)中樞,為前線的同伴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援,同時……也要準備好應對最壞的情況。
***
夜色深沉,烏云蔽月。
廢棄的天文臺矗立在荒蕪的山頂,破敗的圓頂在夜風中如同巨獸的顱骨。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能量場籠罩著整個區(qū)域,空氣粘稠,仿佛踏入了一片獨立的領域。
張斷塵、林夙、陳止三人如同幽靈般潛行至天文臺外圍。白聆的聲音通過加密耳麥傳來:
“檢測到內部有高強度能量反應,生命體征信號……只有一個!是容棲!但能量場干擾太強,無法探測內部具體結構,小心陷阱!”
張斷塵抬頭,望向那黑洞洞的觀測臺入口,那里仿佛是一張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巨口。他胸口中,那源于“空白”力量與陸聞櫻羈絆的躁動愈發(fā)強烈。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隱藏,徑直朝著入口走去。
林夙立刻尋找制高點,陳止則如同忠誠的護衛(wèi),緊隨張斷塵身后,為他抵擋可能來自暗處的襲擊。
踏入天文臺內部,景象豁然開朗。原本的觀測設備早已被清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而繁復的、由暗紅色能量勾勒出的陣法,陣法中央,懸浮著一團不斷扭曲、變幻的暗影,散發(fā)出與“母巢”核心同源、卻更加精純恐怖的吞噬氣息。
容棲就站在陣法邊緣,背對著他們,依舊穿著那身利落的西裝,身姿優(yōu)雅。她似乎正在調試著陣法,感受到有人闖入,緩緩轉過身。
墨黑的瞳孔中,暗金光芒流轉,帶著一種近乎愉悅的溫柔。
“你來了,我親愛的孩子。”
“比‘媽媽’預想的,還要快一些?!?/p>
她的目光掃過張斷塵,以及他身后的林夙和陳止,笑容不變。
“還帶了……禮物來嗎?”
“真是……懂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