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潮水般將書房吞沒,唯有窗外風雪偶爾裹挾著宮燈的微光,在地面投下轉瞬即逝的斑駁光影。
那道腳步聲越來越近,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音輕得像貓,卻每一下都敲在蘇云澈的心上——他能清晰地聞到空氣中飄來的淡淡血腥味,不是王府下人該有的氣息。
“唰”的一聲,寒光從黑暗中刺出,直逼蘇云澈的咽喉。
是匕首!蘇云澈幾乎是憑著本能側身躲閃,后背重重撞在書架上,嘩啦啦一陣響,幾卷案宗從架上掉落,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手中的黑色案宗也隨之滑落,封皮上的暗紅痕跡在微光下愈發(fā)刺眼。
刺客一擊未中,沒有停頓,匕首再次揮來,目標直指地上的黑色案宗。
蘇云澈瞳孔驟縮——對方不是來殺他的,是為了這卷案宗!
他猛地撲過去,伸手去抓案宗,指尖卻先觸到了一片柔軟的織物——是從案宗夾層里掉出來的東西。
借著風雪掠過窗欞的微光,蘇云澈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一方素色繡帕,邊角已經有些磨損,上面繡著一株半開的玉蘭,針腳細密溫婉,花瓣上還繡著兩個極小的字:
“云澈”。
這一瞬間,像是有驚雷在蘇云澈的腦海里炸開。原主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涌入他的意識——
那是一個春日的午后,陽光透過禮部尚書府的窗欞,灑在鋪著宣紙的書桌上。一個穿著淺藍色襦裙的女子正坐在桌邊,手里拿著繡針,指尖靈巧地穿梭在素布上。年幼的原主趴在她膝頭,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問:
“母親,你繡的是什么呀?”
女子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聲音溫柔得像春日的溪水:
“是玉蘭呀,我兒云澈的名字里有‘云’,玉蘭清雅,配我兒正好。等繡好了,給你當帕子用,以后不管去哪里,看到它,就像母親在身邊一樣。”
女子是原主的母親,柳氏。她出身書香門第,性情溫婉,一手繡活在京城貴婦圈里是出了名的好。
原主的記憶里,母親總是笑著的,哪怕是父親蘇明哲因為朝堂之事煩心時,她也會溫一碗蓮子羹,輕聲細語地開導,從不說一句抱怨的話。
還有那個雪夜。也是這樣大的雪,比現在更冷。一群身穿黑衣的官差闖進尚書府,手中的鐵鏈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原主的父親蘇明哲穿著朝服,站在廳堂中央,脊背挺得筆直,對著官差冷聲道:
“我蘇明哲為官多年,從未貪贓枉法,更不通敵叛國!你們憑什么抓我?”
官差頭領冷笑一聲,拿出一封染血的信:
“憑這個!蘇大人,你與北境蠻族私通的信件,陛下已經看過了,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
柳氏抱著原主,擋在蘇明哲身前,臉色蒼白卻眼神堅定:
“我夫君是什么人,我最清楚!這信是假的,是你們偽造的!”
她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塞進原主的衣領里,指尖因為用力而顫抖:
“云澈,拿著這個,記住,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著,等父親和母親回來找你……”
那是原主最后一次見到父母。后來他才知道,父親被押入天牢后,不到三日就被“定罪”,判了斬立決;母親則在父親行刑的當天,在府中自縊身亡,留下的遺書只有一句話:
“夫為清臣,妾為節(jié)婦,唯愿吾兒,清白做人?!?/p>
“母親……父親……”
蘇云澈無意識地喃喃出聲,手指緊緊攥著那方繡帕,指腹摩挲著上面的“云澈”二字,眼眶竟有些發(fā)熱。
他不是原主,卻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深入骨髓的悲痛與思念——那是一個孩子對父母的孺慕,是對親人蒙冤而死的不甘,是藏在記憶最深處的、從未熄滅的火種。
前世的他,父母早逝,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他努力學習,拼命工作,就是想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想讓九泉之下的父母為他驕傲。
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借著另一具身體,感受到這樣沉甸甸的親情,這樣刻骨的血仇。
“既然我占了你的身體,你的記憶,你的名字,那你的仇,我便替你報。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p>
蘇云澈在心里默默說道,眼神里的怯懦與猶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堅定——他不再只是為了在王府活下去,他要找到蘇家舊案的真相,洗刷蘇明哲和柳氏的冤屈,讓那些構陷他們的人,血債血償。
“找死!”
刺客見蘇云澈愣在原地,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匕首再次刺來,這次的目標不再是案宗,而是蘇云澈的胸口。
蘇云澈猛地回神,側身躲開匕首,同時將手中的繡帕塞進懷里,抓起地上的黑色案宗,轉身就往書房門口跑。
他沒有武功,只能靠速度和對書房的熟悉躲避——剛才整理案宗時,他已經摸清了書架的擺放位置,知道哪里有可以藏身的角落。
刺客緊追不舍,匕首劃破空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云澈慌不擇路,腳下一絆,差點摔倒,好在及時抓住了書架的邊緣,借力轉身躲到了書架后面。
刺客的匕首“哐當”一聲刺進書架,震得幾卷案宗掉落,正好砸在刺客的頭上。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凌墨淵冰冷的嗓音:
“拿下!”
兩道黑影從門外竄入,是凌墨淵的貼身親兵,他們手中的長刀直逼刺客。刺客臉色一變,知道無法得手,轉身想從后窗逃跑,卻被一道更快的身影攔住——是凌墨淵。
凌墨淵手中握著一把玄鐵長劍,劍身上泛著冷冽的寒光。他沒有說話,只是眼神一冷,長劍猛地刺出,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動作。
刺客倉促之間舉匕首格擋,“當”的一聲脆響,匕首被長劍震飛,刺客的胸口也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衫。
刺客倒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便沒了氣息。凌墨淵收劍入鞘,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的書房,最后落在蘇云澈身上——他正扶著書架,臉色蒼白,胸口微微起伏,手中還緊緊攥著那卷黑色案宗,衣襟處露出一角素色繡帕。
“你沒事?”
凌墨淵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蘇云澈能感覺到,他的語氣比之前緩和了幾分。系統(tǒng)提示適時彈出:【目標人物凌墨淵敵意值降至85,當前狀態(tài):關切(微弱)+ 審視?!?/p>
蘇云澈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將黑色案宗遞過去:
“回王爺,小人沒事。刺客是沖著這卷案宗來的。”
他故意沒有提繡帕的事,那是他和原主父母之間的秘密,暫時不想讓凌墨淵知道。
凌墨淵接過案宗,翻了幾頁,眼神變得凝重起來。他蹲下身,檢查了刺客的尸體,從刺客腰間搜出一塊黑色令牌,令牌上刻著一個“禮”字。
“禮部的人?”
凌墨淵皺起眉頭,指尖摩挲著令牌上的字跡。
“蘇明哲曾任禮部尚書,看來這刺客,與你父母的舊案脫不了干系。”
“禮部?”
蘇云澈的心臟猛地一跳。原主的記憶里,父親蘇明哲在禮部任上時,與禮部侍郎周顯關系不和。周顯是太子的人,當年蘇家被構陷,周顯曾多次在朝堂上彈劾蘇明哲,說他“勾結外戚,意圖不軌”。
難道刺客是周顯派來的?為了銷毀這卷能證明蘇家清白的案宗?
凌墨淵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抬頭看向他:
“你懷疑是周顯?”
見蘇云澈點頭,凌墨淵冷笑一聲:
“周顯雖是太子親信,卻沒這么大的膽子,敢派刺客闖我鎮(zhèn)北王府。背后定還有更大的勢力。”
他站起身,將令牌遞給親兵:
“去查,查清楚這刺客的身份,還有他背后的人。”
“是!”
親兵接過令牌,躬身退下。書房里只剩下蘇云澈和凌墨淵兩人,燭火不知何時被風吹得重新燃起,昏黃的光線下,兩人的影子在墻上交疊。
凌墨淵的目光落在蘇云澈的衣襟上,那里還露著繡帕的一角。
“那是什么?”
他指了指繡帕,語氣平淡。
蘇云澈的心跳漏了一拍,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懷里掏出繡帕,遞了過去:
“是……是小人母親的遺物。剛才從案宗夾層里掉出來的?!?/p>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提到母親,原主的情緒又開始影響他。
凌墨淵接過繡帕,看著上面的玉蘭和“云澈”二字,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想起自己的母親——那位早逝的賢妃,也是個溫柔的女子,可惜在后宮爭斗中被人害死,他從小就跟著父皇在軍營里長大,很少感受到母愛。
“你母親……是個溫柔的人?!?/p>
凌墨淵的聲音輕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樣冰冷。他將繡帕還給蘇云澈。
“好好收著吧?!?/p>
蘇云澈接過繡帕,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回懷里,指尖傳來繡帕柔軟的觸感,像是母親的手在輕輕撫摸他的手背。他抬起頭,看向凌墨淵,眼神里多了一絲之前沒有的東西——那是一種帶著懇求的堅定:
“王爺,蘇家舊案的真相,是不是就藏在這卷案宗里?還有王全安藏的通敵信件,是不是也和我父母有關?”
凌墨淵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總是帶著算計和怯懦的桃花眼,此刻竟亮得驚人,像燃著一團火。他知道,蘇云澈不再只是為了活下去,他有了更堅定的目標——為父母洗刷冤屈。
【天機戰(zhàn)神系統(tǒng)提示:目標人物蘇云澈情緒波動穩(wěn)定(悲傷+堅定),與蘇家舊案關聯(lián)度100%,綁定任務進度提升20%(當前進度30%)。提示:可借助目標人物對舊案的執(zhí)念,推動調查進度?!?/p>
凌墨淵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是。這卷案宗記錄了蠻族與內應的往來,你父親的名字在上面出現過,但只有只言片語,缺失的關鍵頁應該在王全安的臥房里??上懒?,線索斷了。”
“線索沒斷?!?/p>
蘇云澈突然開口,從脖子上解下那半塊“蘇”字玉佩。
“我父親當年把這半塊玉佩塞進我懷里時,說過一句話:‘保住自己,等時機’。我想,這玉佩里一定藏著線索,或許和缺失的案宗頁有關?!?/p>
凌墨淵接過玉佩,仔細看了看。玉佩是羊脂玉做的,質地溫潤,上面刻著的“蘇”字筆法剛勁,是蘇明哲的字跡。他用指尖摩挲著玉佩的邊緣,突然感覺到一處細微的凸起——像是有夾層。
“這玉佩有夾層?!?/p>
凌墨淵說著,從腰間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撬開玉佩的夾層。里面藏著一張極小的字條,字條已經有些泛黃,上面的字跡因為年代久遠,有些模糊,但還是能看清上面的內容:
“永寧坊,枯井,密信。”
“永寧坊?”
蘇云澈的眼睛亮了起來。永寧坊是京城的一個坊市,原主小時候跟著母親去過幾次,那里有很多商鋪和民居。
“是京城的永寧坊!我母親的娘家,就在永寧坊!”
凌墨淵看著字條,眼神變得深邃:
“看來你母親早就知道有危險,把密信藏在了娘家的枯井里。這密信,或許就是能證明你父親清白的關鍵?!?/p>
他將玉佩和字條還給蘇云澈。
“收好。等查到刺客的身份,本王帶你去京城,找這封密信?!?/p>
蘇云澈接過玉佩和字條,手指微微顫抖。他終于看到了為父母洗刷冤屈的希望——那口枯井里的密信,就是打開真相的鑰匙。他抬起頭,看向凌墨淵,鄭重地行了一禮:
“多謝王爺?!?/p>
凌墨淵沒有說話,只是轉身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封明黃色的京城密信。他將密信遞給蘇云澈:
“你自己看?!?/p>
蘇云澈接過密信,展開一看,上面的字跡赫然是當今太子的手筆:
“罪臣之子蘇云澈,身懷異術,恐為禍患,著鎮(zhèn)北王凌墨淵就地格殺,勿留后患?!?/p>
蘇云澈的手猛地一顫,密信差點掉在地上。原來太子早就想殺他,不僅因為他是罪臣之子,還因為他“身懷異術”——太子怎么知道他有異常?難道太子身邊也有能察覺系統(tǒng)的人?
凌墨淵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淡淡道:
“太子忌憚本王,也忌憚你這個‘異數’。他怕你查出蘇家舊案的真相,更怕你幫本王壯大勢力?!?/p>
“ 這封密信,本王不會照做,但你要記住,從你決定查舊案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了太子的眼中釘,往后的路,只會更危險?!?/p>
蘇云澈深吸一口氣,將密信疊好,還給凌墨淵:
“王爺放心,小人不怕危險。只要能為父母洗刷冤屈,就算是刀山火海,小人也敢闖。”
他的眼神堅定,沒有絲毫退縮——繼承了原主對父母的感情,這份血債,他必須親手討回來。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親兵急促的腳步聲:
“王爺!不好了!北境急報,蠻族突然集結兵力,攻打邊境重鎮(zhèn)云關!”
凌墨淵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里閃過一絲冷厲:
“蠻族?來得正好!”
他轉身看向蘇云澈,語氣嚴肅:
“本王要即刻領兵前往北境。你留在王府,繼續(xù)整理案宗,查探永寧坊的消息。記住,在本王回來之前,不許離開王府半步,也不許再招惹是非。”
“王爺放心,小人會守好王府,等您回來?!?/p>
蘇云澈躬身應道。他知道,凌墨淵這一去,北境必定又是一場血戰(zhàn),而王府里,還有太子的眼線、禮部的刺客,以及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他的處境依舊危險。
凌墨淵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轉身大步走出書房,玄鐵令牌在腰間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像是在呼應著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
書房里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蘇云澈一人。他走到窗邊,看著凌墨淵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手中緊緊攥著玉佩和字條。
北境開戰(zhàn),京城暗流涌動,永寧坊的枯井,太子的殺機……所有的線索都纏繞在一起,像一張巨大的網,將他困在其中。
突然,蘇云澈的腦海里響起系統(tǒng)的提示音,帶著一絲急促:
【警告!檢測到玉佩中存在未知能量信號,與北境蠻族的能量波動一致!請宿主立即遠離玉佩,避免被能量鎖定!】
蘇云澈的瞳孔驟縮——玉佩里的能量信號,和蠻族一致?這意味著什么?難道他的父親,真的和蠻族有勾結?還是說,這是有人故意設下的圈套,想讓他和蠻族扯上關系,徹底坐實蘇家通敵的罪名?
風雪拍打著窗欞,發(fā)出“砰砰”的聲響,像是在催促著什么。蘇云澈握緊了手中的玉佩,心里充滿了疑問與不安。
凌墨淵已經領兵北上,王府里只剩下他一個人,面對即將到來的危機,他該如何應對?那口枯井里的密信,到底是真相的鑰匙,還是另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