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穿過人群，從侍者盤中接過盛著晶瑩瓊漿的高腳杯，順利來到主管面前。

主管是位年近四十的美婦，體態(tài)豐腴，風(fēng)韻猶存。最初是她同意收留落魄的顧??，平日里對她也頗為照顧，這才有了今天。

她對于顧??來說，是親人般的存在。

“慶姨。”她親昵地挽住婦人的手臂，輕輕靠在她的肩側(cè)，像孩童依戀自己的母親。

“你這孩子，怎么在人前也是這般……”婦人笑罵一聲，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指了指樓上的包廂，眼中帶著關(guān)切，“新來的軍官點名要你作陪。我向他說明你的私下生活全憑你自己做主，但他仍執(zhí)意堅持。”

她頓了一下，嘆了口氣又接著說道，“玫瑰，去留全憑你做主。只記得一點，好好保護自己?！?/p>

“慶姨，我去?？偛荒艹鮼碚У骄吐淙嗣孀?。否則不僅是對我自己，對整個百老匯都會有極大的影響?！鳖??收起驚異的神色，給了婦人一個安撫的微笑，還俏皮地朝她眨眨眼，“慶姨只要等我回來做好吃的犒勞我就行啦。”

“好，我算是沒有看錯你。不過，先給我去化妝室整理一下，你看看你頭發(fā)亂成什么樣子。”慶姨牽著她，一邊走一邊給她分析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

顧??吐了吐舌頭，乖乖被牽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又閉著眼任由對方幫著打理著自己。最后在她的強硬要求下?lián)Q了衣服，慢慢悠悠地就往樓上走。

她選的是一件正紅的旗袍，衩開得很高，在接近大腿根部才堪堪停下，在行走間露出瑩白修長的一雙玉腿。旗袍上用的是獨特的蘇繡，一針一線繡出栩栩如生的牡丹。

她婷婷裊裊地走至長廊盡頭的房間外，禮節(jié)性的敲了敲門。

房間內(nèi)傳來詢問聲，“誰？”

是方睿的聲音。

“方先生，您才剛和玫瑰跳過舞，轉(zhuǎn)頭就忘了人家，玫瑰好難過呢。”

門很快地被打開，露出方睿略顯尷尬的一張臉。

“玫瑰，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摸了摸鼻尖，臉上帶著窘迫。

顧??上前一步走進房間，手指置于方睿唇前，堵住了他想要說出的話，“玫瑰知道的。方先生您貴人多忘事，是玫瑰唐突了?！?/p>

她說完退開一步，繞過男人，從玄關(guān)處走入眾人的視線中。

“陳先生，李老板…”顧??朝他們笑了笑，沒有錯過男人們眼中的驚艷與癡迷。

除了坐在上位的低著頭的沈佾。

“玫瑰來了啊，就當(dāng)賣我個面子，給沈督軍倒杯酒?！崩罾习宕蟾贡惚愕目吭谝巫由?，摟著懷中濃妝艷抹的女人，見顧??站在那兒并無動作，便出言提醒。

此話一出，顧??可以明顯察覺到房間內(nèi)的女人都向她投來嫉妒的眼神，似乎是在羨慕她的好運。

顧??倒是不怕，只是彎了彎嘴角，“那玫瑰先替慶姨謝謝李老板了?！?/p>

然后徑自走到沈佾身邊坐下，端起酒杯舉至他的面前，柔聲喚了他一聲。

“沈先生。”

沈佾聞聲抬頭，目光順著那蔥白十指向上，最終停在她的臉上。

她烏黑的發(fā)被精心打理著盤在腦后，發(fā)間只點綴著幾顆瑩白的珍珠，卻更襯的她雙眸靈動，顧盼生輝。一雙杏眼里暗含三分春色，七分秋輝，又像是揉進了頭頂細碎的燈光。

他陷入女子姣好的面容中，心中卻無端的浮起一絲熟悉感。但這種感覺消逝得極快，讓他難以辨別是否只是自己的錯覺。

“沈先生，”她湊得近了些，說話時的氣息撲在他的衣領(lǐng)上，“百老匯向來是不做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shù)?，這一點是錦城所有生意人都明白的事，您大可以放心?！?/p>

顧??垂眸，輕輕顫動的烏睫像黑蝶翅膀般撲在他的心上，“玫瑰在這向您保證?！?/p>

她一語雙關(guān)，既是指之前方睿出現(xiàn)在偏僻化妝室附近的事，也同時暗指這酒中并無任何害人之物。

沈佾訝異于她的聰慧，面上卻不顯，只是不動聲色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沈先生好酒量。”顧??贊嘆一聲，連眼角的淚痣也盛滿風(fēng)情。

沈佾壓下嘴角，似是不喜對方話語間透露出的奉承，沉默著連連接過她手中的酒杯飲盡。

顧??心中帶著不解，不明白為什么男人就開始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像是要灌醉自己的架勢。她略微思考一番，便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聲婉言制止了他，“沈先生，多喝傷身。”

沈佾抿著唇，把手從她的掌心中抽出，眼底的迷茫轉(zhuǎn)瞬即逝。

但總算是被勸下了。

顧??心中松了口氣，只想著很早以前對方滴酒不沾，這些年來似是精進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