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窮，小竹子媽把他送到了戲園學唱戲。

師父問這個眼神清澈的孩子：想學什么戲?。?/p>

小竹子一臉希冀地說：霸王別姬！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竹子練得比誰都刻苦，只為了有朝一日穿上虞姬的行頭。

難以遂意的是，小竹子在青春期長開了，原本規(guī)整的五官散做滿天星般地分布在凹陷的臉上，再厚的戲妝都救不回來。

師父無奈地說：你這樣子，只能演滑稽戲了吧。

小竹子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夜，哪個學戲的少年不想英姿颯爽地站在臺上揮舞水袖，卻要去扮跳梁小丑呢？

但是在生存面前，理想始終低了一頭。小竹子賣力學起滑稽戲來，他發(fā)誓要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很快，他結合時政評論的滑稽戲演得有模有樣，名氣越來越大，吃穿用度再也不愁，還討了個老婆。后來他又遇上了一個單身富婆，憑借著逗趣的本事把富婆哄得服服帖帖，于是拋棄了原配跟富婆跑了。富婆則借著自己的資源把他捧到了高處，倆人日子過得順風順水。

只是在他有空時，會買一張梨園vip包間票，獨自一人在偌大的包間里看著臺上，然后跟著唱念做打起來。

一日，他癡迷地唱完后，身后響起了掌聲，他回頭一看，是個沒見過的中年男子，穿著體面。

他一臉吃驚地看著男子，男子率先發(fā)話：竹兄，我是碰巧走錯包間看到你在唱戲。沒想到唱得比臺下的好多了，你眼里渴望的光芒才是虞姬應有的眼神??！

小竹子感覺遇到了知音，兩個人迅速熱絡起來。

他們從戲談到人生，從過去談到未來。后來男子問道：竹兄你為什么不唱戲呢？

小竹子苦笑了一下說：我這丑樣子，唱什么戲??？只能演演滑稽戲了。

男子問：那你想唱戲嗎？

小竹子眼里瞬間閃爍出光芒，一如初見師父時那樣，他說：想。誰不想穿得體體面面供人欣賞呢？誰愿意像個跳梁小丑一樣蹭時事熱點指手畫腳呢？以前是為了吃飯，現(xiàn)在是已經上了這條道兒，再沒有回頭路了。

男子笑著說：我給你搭臺，你唱。

果然，下次再見男子就給他安排了戲臺，只是觀眾只有他一人，從此，小竹子閑時的消遣從看戲變成了給男子唱戲。

男子說：你要給我唱一輩子。

小竹子越來越愛跟男子待在一起，男子財力雄厚憐他疼他，給他取了個藝名叫草草，只讓自己一人叫。把他寵得像多年前還做著虞姬夢的孩子。

終于，他倆的事被富婆懷疑，夫妻二人大吵一架，富婆忿忿地哭吼道：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我要曝光你們！

說完憤怒地甩門離開了。

他癱坐在沙發(fā)上，煩躁地給男子打了電話，說：來陪我。

男子立馬趕到，他便換上了虞姬的行頭，給男子

唱了一折《霸王別姬》。

唱完后他噙著淚說道：這是我最后一次給你唱了，以后，我們就不要來往了吧！

男子驚詫莫名，搖著他喊道：草草！說好要給我唱一輩子的戲！差一年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二人抱住哭作一團。

第二天，他倆的事見報了，接受媒體采訪的小竹子眼睛腫著，卻笑得鎮(zhèn)定自若，他淡定地撇清道：我跟那個人是普通朋友，他是我的粉絲而已，但是沒想到他為了公開會編造我跟他的關系，以后我會跟他斷絕來往。

男子看到新聞，欣慰地笑了笑，他理解他，他有粉絲，有社會壓力，有對滑稽戲的感情，他比誰都懂他。

“不打擾，便是我的溫柔?！彼?/p>

而小竹子呢？總是會在午夜夢回時想起那段，有個人一臉沉迷聽他唱戲的日子。那時的自己，一如當年學戲時一般清澈純凈。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為他唱一輩子。

只是他不是虞姬，他也不是霸王，沒有誰離了誰便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