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連正抵在窗前,那雙黑漆漆的眼里滿是興味。
外面隱約有嘈雜的人語聲,好像還有類似寺廟的焚音聲傳來——
我不置可否地走過去,便要拉開來看。
郝連悠閑錯開身,修長的手指按住我打開的紅木窗,恰到好處的留了一條間隙。
隔了一條清凌凌的小細(xì)流,這酒樓的對面居然真是一座用黃墻圍起來的恢弘寺院。
我稍稍探出頭去,這寺院的全景便大致可見。
這寺院前后建筑起承轉(zhuǎn)合,三大寶殿,法堂,藏經(jīng)樓,佛塔,應(yīng)有盡有。它背后是隱隱青山,左側(cè)卻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一條長長街面,兩側(cè)商鋪林立,車水馬龍,倘如沒有猜錯,這附近應(yīng)該就是此戰(zhàn)城最繁華的商業(yè)區(qū)。
很少有寺院會坐落在鬧市區(qū)的,紅墻黑宇掩映在青松翠柏間,幾池碧水青蓮,回廊碑碣深深。當(dāng)真是鬧中取靜,靜中取鬧,莊重大氣,卻不失溫韻典雅。
想必今天正是那什么放生日,此刻,但見寺院內(nèi)人潮喧囂,輕煙裊裊,香火旺盛。寺院外,整齊的青石板鋪就的大片空地上,人潮也是一層跪一層,磕頭祈福,誠心膜拜。
不過,某個地方某棵大樹底下,貌似正圍了一圈人——
我剛要再拉開一點,郝連卻拿扇子抵住。
“你干什么?”我不滿點地瞥了他一眼。
他望著我微笑,滿臉笑瞇瞇樣兒,表情溫柔,可話一點兒也不動聽:“開那么大窗,本王是不介意,不過月光你可得想清楚,倘如被人看到本王和你孤男孤女共處一室┅┅說不定你的最后那一點點清名——”
太垃圾了!
我抬眼看看樓下,再望望他,明明就是一早謀劃好想躲起來看熱鬧,這會偏拿這個堵我,明擺著是故意的嘛。
哼,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垃圾,習(xí)慣就好!
“王爺,”我決定附和他,“是這個理兒,所以還請王爺讓讓,好讓我直接趴窗戶上看——”
但見郝連非常從容地往前一站,不是往旁邊,而是往中間,卻恰巧擋住了我。
“呃——”我剛要開口,卻聽到敲門聲,正是來送酒菜的。
阿要將我們點的酒菜糕點一一擺上,我回過頭一看,怎么好像都是素齋,便和他搭訕了幾句,才知道,這座酒樓感情就是寶華寺開的素齋樓,而且是全戰(zhàn)城生意最好的一座素齋樓。當(dāng)然既然是寺院開設(shè)的素齋樓了,這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地是占盡地里風(fēng)水,生意想不好也難。
等阿要退下后,郝連卻搖著扇子好整以暇地從窗口走了過來,見我望他,那眼睛帶著勾,對我揚起一個魅惑十足的笑容。
我僵硬了,好半天,對著他的臉露出頗為苦惱的表情。
“如果我說錯話,你會不會揍我?”
“會,你想說什么?”他輕描淡寫的瞄了我一眼。
“呃——沒什么,我只是再次確定王爺?shù)娘L(fēng)采又上升了一個高度——!”我絕對沒敢說出這句——您好像是花樓出品——
他笑了,“啪!”一記扇柄打在我額頭上,然后往矮幾后一坐,為自己斟了杯酒。
汗,大概他有點理解我的意思吧?
我看他開始慢條斯理的吃菜,便趕緊趴到窗前,仔細(xì)搜尋起那棵大樹下的幾位,好戲應(yīng)該還沒散場吧?可是,沒有,就連之前停在寺廟口的凌鳳和他們的馬車也不見了。
“怎么回事?”我忿忿地將窗拉大一些:“怎么沒人了?”
“好戲都落幕了,你還看?”郝連的聲音很不厚道地在身后說道。
我轉(zhuǎn)過臉去:“那你不早說?害我一點好戲都沒看到——呃,美男?”
我剛要走回去的落座的身子,這下是直接探出窗外了。
素齋樓前的一株白色的花樹旁,不知何時三三兩兩圍上了一群行人,而且有正在增加的趨勢。
那居中站了三個男人,其中一個錦衣男子正拿了一面鑼鼓,四下敲了一圈,一邊敲還一邊喊道:“各位鄉(xiāng)親父老,諸位兄弟姐妹,走過路過,別錯過羅,鄙人兄弟三人,剛剛途經(jīng)此地,看到此城繁花似錦,物產(chǎn)豐富,民風(fēng)淳樸,男的俊是女的美,鄙人這兩兄弟便起了長居久住之心——不是鄙人自夸,鄙人這兩兄弟可皆是入得了眼目,上得了廳堂,暖的了床榻,打得了小賊,使得了針線,抬得了凈桶的正宗大美男一枚——”
“撲哧!”忍不住笑出聲。
“還請諸位捧個人場,但凡有意者,價高者便可領(lǐng)的美男歸——”
“咣——”
好玩,以前只聽聞過比武招親,那現(xiàn)在算不算是比錢招親?
“你在看什么?”
郝連聽到我嬉笑聲,走到我身后問。
我頭也未回,指指樓下。
郝連只是探身看了一眼,便縮了回去,我也沒在意。
直到聽到他說——“你在這里等一下,本王去去便回——”
說完,直接轉(zhuǎn)身走人。
“誒,誒,誒┅┅”
我站在窗旁,望著開合之間的門,手保持著伸出去的樣子,傻眼。
他也放心,就這么把我一個人扔下了?
那白花樹下圍的人是越來越多,除了之前的那個敲鑼的,另兩個始終背對著我,光看那修長的背影,想必容色確實過人——
我想了想,終于在飛快的吃了幾口小菜之后,決定下去近瞧美男,反正就在這素齋樓下,倘如郝連一來便能看到,于是,抬腿就往樓下沖。
我冒冒失失沖下去,卻是底下正有幾人仰著頭往上來。
“?。“?!??!閃開!”失聲大叫后,還是避無可避撞入了一個人的懷里。
“哎呀,疼死我了?!蔽嬷蔡鄣谋亲雍笸?。
那人秀美的眉緊蹙,忙不迭問:“哪里疼?”
一抬頭,待看清來人,卻是凌鳳和他們幾個,哎喲,還有那個傳說中被綁的榮華郡主也在其中,現(xiàn)在可是正滿臉鄙夷地睨向我。
我扼腕,沒看到她出糗的樣子啊?!
“咦?怎么是你?”紅曜郡主跟在兩個哥哥身后,踮起腳尖往我后面張望:“我王叔來了沒?”
“王姐,你如何也識得這個賤婢?”榮華郡主瞇起一雙杏仁眼,陰氣沉沉??磥肀蝗私壛耍矝]學(xué)乖。
“噢,之前見過一面?!奔t曜笑嘻嘻的一語帶過,又來問我:“就你一人?”
現(xiàn)在確我一個人。我點點頭。
“你可哪里撞疼了?”凌鳳和聲音溫和輕柔,嘴角含笑。
“凌大哥,一個賤婢,莽莽撞撞,見了主子也不懂禮數(shù),就算撞死也活該。別管她,我們上樓吧。”一邊說著話,一邊就將我拂手推開,我一個踉蹌,她就跑上了樓。
靠,見過缺教的,可沒見過這么缺教的┅┅
我很生氣,┅┅生自己的氣。怎么就這么忍了呢?
“榮華!”粉衣木葉高聲喚了聲,見那刁蠻的丫頭早沒了影,便無奈的朝凌鳳和搖頭笑了笑,反正沒把我放在眼里,也隨即提步咚咚上樓了。
“二哥,凌大哥,那我們也上去吧,倘如讓那丫頭久等了,說不定立馬就使性子了?!?
“嗯┅┅”凌鳳和遲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沒事!”我揉著胳膊的手放下來了:“你們上去吧。”
凌鳳和輕輕點了下頭,三人便上了樓。
看著小二阿要屁顛顛的身影最后消失在樓梯間,我才不屑地癟了癟嘴就要往下走,冷不防卻聽到“撲哧”一聲,一連串低低的悶笑聲就在耳畔。
我手撐在扶上抬頭張望,一眼就看向?qū)γ娴臋跅U處,那里也有個可以上下來去的木樓梯。
那人倚在二樓東面的欄桿處,捏著酒壺,正笑睨著我,滿眼放蕩不羈樣兒。
我打量了他半響,一襲粉綠長袍,腰間袖口處暈染上墨荷圖案,腰垂翡翠明珠帶,腳蹬一雙軟底雪靴,這樣一身明艷的色彩,被他穿在身上,真可謂是風(fēng)流倜儻,卓爾不凡。
這家伙沖我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