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和父親從廣州回來,因為我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我父親還帶了好多的餅干回老家,那時是三月份, 有一點回南天的感覺,他說要把袋子綁緊一點,餅干就不會潮了,家里還有姐姐,帶回去給她們吃,我開心死了,因為我記憶里我爸媽只有我和弟弟,我以為我爸爸在家自己生了個姐姐。
我和爸爸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車,其實不記得具體多少個小時,只知道很久很久。我在車上正一直睡覺,一閉眼是白天一睜眼是晚上的感覺,等到我眼皮慢慢又有個光的存在時,我爸爸用一種開心的語氣和我說“妹妹,到家了” 我掙開眼睛天亮了啊,爸爸在拿車頭的東西,他背著他那個藍(lán)色的老式挎包,提著一袋子,然后拉著我下了車。我已經(jīng)不記得我是怎么走到家的了,我記憶里只有我到達(dá)家的情況,我家門前有一條石頭鋪成的路,還有階梯,那天下雨很滑,我拉著爸爸的手,突然就好多人來我家,感覺像家里做囍事一樣,那些人用一種“恭喜”的語氣和我爸爸說話,“啊明呀,哎呀回來了啊,這是妹妹啊,長得真漂亮,哈哈哈哈哈,準(zhǔn)備住幾天?”我爸爸讓我叫他們“這個是大伯,這個是二伯母這個是五叔公……”我小聲的一個個叫了他們,他們也看著我笑,充滿了愛意的笑,他們給我吃紅薯,叫我拿著,那是我第一次吃一整個大的紅薯,那個紅薯皮還流著糖汁,粘著我的手。
中午的時候,村里的孩子放學(xué)回來了,那些孩子路過我家里,感覺像來新人了一樣,躲在門口看著,然后小聲說話,我爸爸打開了那個裝餅干的袋子,告訴我拿餅干分給他們,我一手把餅干捧在懷里,一手又拿了兩個,我走過門口,他們說“啊,她來了來了,快跑”然后一群人像老鷹捉小雞一樣的遇到老鷹就瘋狂的跑了,我回頭看看我爸,他和那些大人都笑了,特別是那些大人,他們開玩笑說“他們不敢和你玩,不敢吃你的東西”我爸爸說“沒見過面,還不熟,小孩子很快熟的”
很快我姐姐回來了,不止一個,是三個,她們放學(xué)回來的路上應(yīng)該有聽說我回來了,她們也很害羞,看到好多人在家里,不敢進(jìn)來,是一個躲一個背后推著進(jìn)來的,我二伯說“怕什么,你妹妹回來了”我看著她們沒感覺,可能不是親生的吧。當(dāng)時還不知道姐姐是二伯父的女兒,然后把我手里沒分出去的餅干給她們,幾個大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教我們四個姐妹說“這個是你八姐,這個是九姐,這個是十妹,最小的就是這個妹咯,你們看看”我們互相看看,像認(rèn)親一樣。
晚上睡覺的時候,家里很黑,是爸爸和伯父去拉的燈才有一點亮,本來說點一盞水油燈的,我大伯說不用,沒那么寒酸,我來我來,然后黑黑的廳堂就變亮了,可還是很暗,是那種黃色昏暗的顏色,我大伯二伯伯母姐姐都在,那一個暗又小的廳堂里感覺坐滿了人,他們在小聲說話,不時又大聲笑起來,等到那個時鐘“蹬”的敲打時,他們說“喲,八點了呀,準(zhǔn)備睡覺了”于是一家人開始起身,移動凳子準(zhǔn)備出門,離開時說話聲音很大,那個鐘敲了八下,我一下一下的數(shù),他們都走完了,爸爸閂上了大門,帶我回了房間,我睡不著,可能是白天坐車睡太多了,農(nóng)村的夜里很安靜,只有狗叫,從遠(yuǎn)到近,從一只到集體的,我抱著爸爸,然后爸爸在和我說話,可我沒聽清他說什么,我只仔細(xì)聽了狗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