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誓祖(一)
再到那株柳樹下時,樹下的花燈小攤仍在,只是攤邊又多了一個中年婦人,那婦人滿臉風霜又頭發(fā)花白,削瘦的臉上面色也不是很健康,就連唇色都有些發(fā)烏,一身打著好幾個補丁的灰色粗布棉衣已經漿洗的有些發(fā)白了,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飽受生活磋磨的人。
神仙都耳聰目明,鄺露哪怕如今失了修為也還是個神仙,比起凡人來耳目不知清明了幾凡,隔著老遠鄺露就聽那中年婦人正在對那賣荷花燈的少年郎說,“祖兒時辰已經不早了,街上也沒什么人來買花燈了,聽娘的話咱們收了攤回家吧。”
那少年聽了母親的話苦笑了下,扭頭對他母親說道,“娘明明還有好些人呢,再等等吧,等人都散了我再收攤,您先回家去看看爹睡了沒有,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您回去看看爹,再給兒子在灶上溫上點熱水,等會兒兒子也好到家就有熱水泡腳,泡的暖暖的再睡覺可舒服了呢?!?/p>
鄺露又聽那婦人對道,“你現(xiàn)在跟娘回去吧,到了家娘就可以馬上給你燒水了?!?/p>
那少年看見了向這邊走來鄺露和潤玉,他認得這兩位公子小姐,他們不久前才在他這里買過一對荷花燈。并不知道這是回頭客,也并不認為買過了花燈的客人還會來買,但少年仍舊對母親笑道,“娘,你看,有人過來啦!那肯定是要來買花燈的,您就聽我的話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回來了,不會很久的,您快回去看看爹吧?!币贿呎f著他又一邊輕輕推了推自己的母親,輕聲催促道,“娘您快回去吧,趁現(xiàn)在人多,回去的路上也可以尋個伴,不然晚了村里人看過花燈都回去了就尋不到伴了?!?/p>
正月里的天還帶著寒意,夜里就更加寒冷了,風刮過臉,還是像寒冬臘月的風一樣刮的人臉生疼。他的棉衣是新做的還很暖和,他娘卻只有一身舊棉衣,那衣服里的棉花都結成了硬硬的坨,早就已經不保暖了,所以娘還是馬上回家去的好。
少年攤主的母親朝潤玉和鄺露看了看,見他們真是朝自家小攤上來的才又無奈的對自己兒子說道,“那娘先回去給你燒水,你也早點兒回來。千萬別等熱水都涼了,你還沒回啊。”
“知道啦,知道啦,您趕快回去吧?!鄙倌隊钏撇荒偷拇叽僦?/p>
想起自家病倒在床上的男人,婦人雖然心疼兒子,卻還是無可奈何的轉身走了。
見母親走了,陳誓祖才放了心。正月的天還很冷,母親心疼他想讓他早點收攤回家,可他也心疼母親日日對著針線,不守到河邊的人都散去了他又怎能甘心回家呢。
一切都是窮鬧的,他家本就是極平常的平民人家,爹娘供養(yǎng)著他讀書已經是很艱難了,去年年底下了場大雪,爹爹一個人冒雪外出去鎮(zhèn)上做工時又不慎在路上摔了一跤,直接滾下了坡摔斷了腳。
一個沒受傷的人在雪地里呆久了都能被凍死,更何況他爹還摔斷了腿。那段路又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如果不是父親常年勞作有把子力氣,一直堅持著沒暈過去,如果不是后來村人從鎮(zhèn)歸來經過那里,聽到了山坡下父親微弱的呼救聲,待到天黑再凍上一夜,他就真的要沒爹了。
這么又是傷又是凍的,回家后他爹就起了高熱。
大夫換了好幾個,如今都還臥床不起。
鎮(zhèn)上最好的回春堂里的李大夫說了,他父親的病就是被凍狠了邪風入體所致,再加上腿傷拖累,才會一直醫(yī)不好。
陳誓祖還記得那天他好不容易請了李大夫來家中給爹爹看診,后來李大夫臨走時他送他出門時李大夫對他說的話,他說,“陳秀才,你爹這病拖的太久了,身子虧的厲害,病好了也得多抓些補身子的好藥給他好好的補補才行。而且近兩年也別讓你爹再做什么重活了,否則若是再病了那可就不好醫(yī)了?!弊詈罄畲蠓蜻€嘆了口氣,“唉,你們也是,當初怎么就沒直接來回春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