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肅寂理所當(dāng)然地推開了芝蘭殿的門,柳肅言一如既往正正端端地坐在那張玉榻上。
上官肅心坐在一旁喝了口茶水,贊道:“師弟,你這瑤華宮的水泡出來的茶就是好啊,西湖的龍井在你這里倒是別有風(fēng)味!”
柳肅言不看他也不接他話,倒是鄭肅寂進(jìn)來后咳了一聲:“肅心師弟一向少與柳師弟來往,今日怎么有空來瑤華宮?”
上官肅心一笑,起身向他頷首:“掌門師兄來,定是有要事與柳師弟商議,那肅心就先行回清霜宮了!”
鄭肅寂點(diǎn)點(diǎn)頭,柳肅言的眼睛里忽然亮光一閃,不合時宜地“嗯”了一聲。
你“嗯”你就好好“嗯”,你是怕別人聽不出來你心里有多開心嗎?
林意歡在一旁扶額,心里是又想嘆氣又想搖頭。
果然,鄭肅寂眼睛轉(zhuǎn)過來盯著好像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怪物一樣盯著柳肅言,看到柳肅言仍然是以往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他才就近尋了張椅子坐下。
“馮師弟的傷已經(jīng)好多了,只是……只是姜師妹的傷……重了些,現(xiàn)在還不見好!”
嚯,活該呀她!傷成那樣,能見好才怪嘞!
鄭肅寂看著柳肅言,又道:“近來魔界動作頻頻,恐怕不久人間又要掀起風(fēng)浪,師弟你……這幾日多留心些!”
林意歡站得離柳肅言很近,靠著燈下黑手在柳肅言身側(cè)戳了戳,柳肅言竟然懵懵地轉(zhuǎn)頭過來看她。她無奈地一閉眼,那只去戳柳肅言的手就找準(zhǔn)了位置掐了一把。
柳肅言的眉頭一皺,看見她眼睛很快地?cái)D了擠,便又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好,然后冰意十足地“嗯”了一聲。
鄭肅寂也是無聊得很,非要聽柳肅言嗯那么一聲。這不,聽完了心滿意足了,就走了。
林意歡當(dāng)即松了一口氣,還好她機(jī)靈。
柳肅言拽拽她的袖子:“師尊。”
她很不滿意地看著柳肅言,一把把柳肅言的手刷下去:“哎呀師什么尊!我剛剛怎么教你的?要坐端正,不要多說話!”
柳肅言眨眼睛看她,委屈巴巴的:“嗯?!?/p>
鑒于柳肅言這次醉酒之后發(fā)瘋發(fā)的著實(shí)厲害,而顯然瑤華宮不是個……
我擦,司徒璟瑤又來了!
當(dāng)然又被吳景軒三言兩語牽走了。
不是個久待的地方,所以,林意歡跟上官肅心合計(jì)過之后,決定先帶著柳肅言下山去靜(zan)養(yǎng)(tao)幾日。
畢竟,有鄭肅寂這個做掌門的師兄偏袒著……其實(shí),林意歡一直想不清楚,拋開皮相不談,柳肅言看著就并不像是那種人見人愛的類型,整日橫眉冷,啊不,無對。鄭肅寂來瑤華宮和柳肅言議事她僅在的幾次,鄭肅寂就是說一些擎頂山近日的事情,末尾總要留一句是提醒柳肅言外出要小心之類的。噢,此話一出還非要柳肅言應(yīng)他一聲,他才肯安心離去。
像柳肅言這種答話冷冰冰毫無感情又對什么事情都一副漠不關(guān)心態(tài)度的人,真搞不懂鄭肅寂是哪根筋不對了,非要這么護(hù)著柳肅言,耐心的簡直令人發(fā)指。怎么就不見他對擎頂山其他人有如此的耐心呢?比如,上官肅心和姜肅離……
林意歡正思緒飛得無邊無際只求能再飛高一點(diǎn)兒的時候,上官肅心忽然發(fā)起火來了:“吳景軒,你師尊就病了那么幾天,把你魂兒拿去養(yǎng)的傷嗎!”
吳景軒支支吾吾道:“他非要跟過來,我也沒辦法呀!”
林意歡聽見一人叫了一聲“師尊”后不久,就聽見柳肅言十分堅(jiān)定且絕然地咬著字說:“放開!”
她眼前逐漸清明起來,那幾個昏暗模糊的人影重合在一起,她就看見了司徒璟瑤詫異地在柳肅言肩側(cè)舉著手,看他那樣倒是很像落下手就能抽柳肅言一巴掌的樣子。
師兄,別,千萬別,不能怯呀!你只要稍微把那只手往下一壓,用點(diǎn)靈力狠狠扇他一巴掌,說不定他現(xiàn)在倒?jié){糊的腦子就清醒了!
快,扇啊~
可是司徒璟瑤的手舉了一陣就放下了,還垂頭像是很高興又很驚訝的樣子:“師尊,你以前從來都不會對我生氣的!”
上官肅心眼一斜,他就知道吳景軒這小子辦事不牢靠,尤其是這兩天,辦事效率真的是奇差,簡直開了他清霜宮有史以來的新記錄了!
他抱著胳膊扶著額頭連連嘆氣,吳景軒在一旁給他解釋:“璟瑤師弟一直纏著我問,我實(shí)在是……所以就……告訴他了?!?/p>
實(shí)在是,于心不忍對吧?哦,合著剛剛是司徒璟瑤想給柳肅言看看脈象,然后就被此時除了愿意讓(林)師尊碰誰都不讓碰的柳肅言把手給震開了,然后,就是林意歡方才看到的那一番景象。
司徒璟瑤立在柳肅言跟前自己在心里愉悅了一陣,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那么的輕松,愉悅:“師伯請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起此事,只要師伯答應(yīng)讓我跟著你們便可!”
這……我能拒絕嗎?
不得不說,柳肅言清醒著的時候?qū)ι瞎倜C心的態(tài)度不可謂尊敬吧起碼也還能和平共處地說一兩個“嗯”意思意思,可現(xiàn)在柳肅言不清醒了,連那兩個“嗯”也沒有了,態(tài)度上更是一落千丈十分惡劣。只要上官肅心和林意歡多說一個字,柳肅言就霸道地去拽林意歡的手,然后又狠又冷地瞪上官肅心一眼。
如此來回幾次,上官肅心只怕他再這樣“得寸進(jìn)尺地纏著”林意歡,柳肅言就真的要動了殺心跟他打起來了。
可林意歡卻不這么想。那么大個擎頂山,呵呵……女人的天性還是忍不住暴露出來了,所以她就聽了些八卦。她以為,柳肅言應(yīng)該是想起來自己十幾歲的時候待在柳靜涵膝下的美好時光了。柳肅言現(xiàn)在這一副模樣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太理解了!試想你的師尊成天晾下你跑別的宮去對一個和你年紀(jì)差不多大的孩子噓寒問暖卻很少對你大談特談,你高興嗎?你氣嗎?
所以,柳肅言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無非相當(dāng)于小孩在長輩面前爭寵爭愛。
走至山下一處通往梅城鎮(zhèn)的出口,狹窄的小道出口兩旁的矮叢里竄出來兩個人。
一人呸地吐了一口,伸手從嘴唇上取下來一片樹葉,二楞子一樣開始念開場白:“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
真沒說錯,因?yàn)檫@位兄臺就是照著紙念的,還是現(xiàn)背的。喏,他念著念著又忘了,紙?zhí)饋頊惖窖矍翱赐旰笥址畔拢骸傲粝沦I命錢!”
什么什么?林意歡曲指掏了掏耳朵,心道:“你說這樹是你栽的路是你開的,然后你要買命錢?買我的命買你的命?”
旁里那位胳膊肘頂他一把,陰沉著臉不忍直視地提醒他:“買路錢!”
他又改口道:“留下……買路錢!”
上官肅心頭一仰:“呵,真是笑話!你知道這是什么山嗎?還樹是你栽路是你開,我就是給你錢,你敢收嗎?”
那人傻乎乎地舉起刀指著他們:“老子打劫,你們都給我站好!”
“嚯,擎頂山邊界路上的結(jié)界才撤了幾年,連營生都做起來了!”上官肅心逗他,“哎兄弟,你打劫你得挑一個好時候啊,這黑燈瞎火的,哥兒幾個今天要是不下山,你不就白待了嘛!”
那人低頭不動了,仿佛是在思量上官肅心的那一席“忠告”。他旁里那位抽一把刀出來,先用刀背在他腦袋上砸了一記后直指林意歡:“這小姑娘長得不錯,我今天心情好,你們把她留下,就滾吧!”
唉~兄弟,剛出來混的吧?你這個詞兒……說的都不標(biāo)準(zhǔn)!
留她?你能干嘛,打又不打過愛又愛不得,還不能幫兄弟你賺銀子。找旁邊那位,那位錢多!
林意歡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好啊!”朝那個傻乎乎的過去,學(xué)那些花滿樓的姑娘搔首弄姿嬌聲嬌氣還眨眼睛,“大哥,我好看嗎?”
那人的口水不自覺地流了一下巴,還含糊不清地說著:“好看,好看……”
他的腹上就突然多出一把寒森森的劍。
林意歡還沒來得及扭頭去看,就被人強(qiáng)扭過身滿懷抱住,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放在她肩膀上抽抽搭搭地哭:“師尊,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