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混雜斷續(xù)的字句,柳肅言的聲音傳了過來,但卻不是對她說的,說話的語氣也平淡得很。他道:“不可能了?!?/p>
鄭肅寂怒道:“什么叫不可能了!”旋即語氣緩和下來,但是聲音都在顫抖:“小七對不起,對不起,五哥不該沖你發(fā)脾氣的,不該的,是五哥不好,不該向你發(fā)脾氣的。”
將道歉的話顛三倒四反反復復地說了好幾遍,他才又顫著聲音說:“小七,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地方了?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五哥帶你回家去,這里也……也沒什么好待的,我們回家吧,該回家了。”
也許是柳肅言還想說什么,還未說出來,這個動作又刺到了鄭肅寂,他怒吼道:“夠了,小七,不要再考驗我的耐性。”又嘆氣道,“看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忘得越早就越好,等我?guī)慊厝ゼ依?,一定不會再讓你留著這些東西。還有,”他的聲音陡然一冷,陰笑道:“林意歡,聽了這么久聽夠了么?你以為我不知道,從我?guī)∑唠x開始起,你就一直在用問心和他聯(lián)系。”
話音剛落,那邊便一片沉寂,問心道:“他把你和柳肅言的聯(lián)系掐斷了?!?/p>
可是,她和柳肅言的聯(lián)系是通過問心在各自心間進行的,又不是直接張口說出來,鄭肅寂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問心憤憤道:“又是魔鱗干的好事!”
魔鱗對問心有多熟悉,林意歡之前在鄭肅寂夢境里是見識過的,說是問心的克星也不為過。如今,魔鱗斬斷了問心這根紐帶,突然間不能知道柳肅言那邊的情況到底如何,林意歡心里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迷迷蒙蒙地將蘇一的魂魄收進了那個荷包里,就連自己什么時候手里多了把劍也不知道。
回了回神,見青麒君和熾炎還是在單方面的打,青麒君盛怒下出招毫無章法,熾炎卻只受不攻,不出手也不防衛(wèi),就等著那一波波攻擊打在他身上,不避不讓。赤鳳君陪在一旁勸解,之前整整齊齊束好的頭發(fā),現(xiàn)在卻松松散散地如瀑垂下,看來之前青麒君扔過去解救了司徒璟瑤的那支發(fā)簪就是跟他“借”來的了。林意歡不假思索,甩手一記天外飛仙,手里的那把劍便脫手飛出,不偏不倚正好插.在青麒君和熾炎中間,耐著性子勸道:“這個……您也打了他這么久,他也一直沒還過手,只是一直說要您聽他解釋,雖然在這件事上,我是晚輩,并沒有資格和立場這么說,而且您也說一切皆他所為,他的確可恨,但我想,您還是應該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p>
青麒君這才松了口,但仍是不殺其難以消心頭之恨的表情,狠狠道:“好,不過這件事也沒什么好解釋,說的再多,我也不會為他所動!”
林意歡的一顆心狂跳不止,但還是壓制著自己在聽,終于,熾炎將一切原由娓娓道來。
原來,熾炎是青麒君的下屬,他從小就伴在青麒君左右,雖然兩人長在一處,但熾炎自己從小性子中規(guī)中矩,甚至有些唯唯諾諾,而青麒君卻天生大大咧咧,常常是我行我素。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說是甚于親兄血脈也不為過。而轉(zhuǎn)折就在于神族的歷練。
在神族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神族后裔在即將成年時,會從神界天門跳下,各自在凡塵中進行歷練,了解這個神明治下的世界。但這個歷練卻不會像人間某些修仙門派規(guī)定不得使用咒術(shù)之類的,也不規(guī)定地點,下凡的這些小神族可以自己挑選歷練地點,換句話說,就是在歷練結(jié)束之前,除了回神界,想去哪兒去哪兒,只要不亂用神法傷凡,法術(shù)也是不禁的。
熾炎和青麒君乃是同齡之人,歷練時自然也一起下來了,但因為青麒君性子跳脫,兩人沒有選在同一個地方歷練,最終也沒有一起回去。熾炎一個人先回了神界后,很快發(fā)現(xiàn)青麒君并沒有回來,雖然神族的歷練都是有長有短,不一而足,但他還是怕他的這位殿下會貪戀塵世繁華,于是便悄悄返回下界尋找。
但凡神族,身上都會帶著一樣東西,抹不去消不掉,那就是作為神的氣味和蹤跡,簡稱神跡。但這神跡在凡界就會被凡世紅塵削弱許多,加上熾炎那時的修為也不如現(xiàn)在,所以找了許久也未找到青麒君的蹤跡。
于是,熾炎只好尋了個人附身其上,泯滅了神跡之后,悄悄隱在凡界。他找的這個人,正是擎頂山月宮的宮主,但他找這個人并非是對他身份有所求,而純屬只是巧合而已。
成了月宮的宮主,這身份于他找人而言,不但一無所益,反而成了累贅,但他可不能再規(guī)規(guī)矩矩守在月宮了,因為他還要早早尋回青麒君,所以,這大概也是后來各宮弟子印象中,月宮的宮主常年在外的緣由。
熾炎到擎頂山不久后,魔界大舉攻進人間,于是他便被擎頂山當時的掌門俆清源召回。他本以為被這件事情耽擱,要找回青麒君可能也是十幾年后了,說不定青麒君自己都會玩兒膩了回神界去,誰知,他卻在戰(zhàn)場上見到了當時已是魔界圣君的青麒君。
但是,由于他換了別人的模樣,青麒君并未認出他來。他太激動了,甚至想過要告訴青麒君,他以為青麒君不至于會不聽自己這個多年知交好友的勸告??僧斔吹角圜杈磉吥莻€得他百般護著的女人的時候,他就不這么認為了。
那個女人已經(jīng)懷孕了。雖然在神界成年男女神成婚的事情是很正常的,神界也沒有不允許神族和外族的姻緣,但千萬年來,這種事情從來沒有過,只是沒有直接明文寫出來,卻被每個神族所默認——高高在上的神是不可能和下界的低賤族類互通婚姻的。青麒君生性灑脫,但熾炎知道,他其實是最看重情義的,那個女人可以有他的孩子,就證明了他有多愛她,要他現(xiàn)在離開她跟自己回神界是萬萬沒有可能的事。
可如果沒有了這個女人呢?
熾炎苦笑道:“也許你們不信,剛起了這個念頭的時候,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