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四個比武會場,因為楚煦的無痕劍毀壞了一個場地,而另一邊也有一個會場被慕楓毀掉了,當天的比賽只剩了兩個會場,楚墨嫣沒機會做裁判,突然得了空,而楚煦原來的八強比賽被安排到了下午。
楚墨嫣本來想領著楚煦去向大會負責人楚蕭然告知棄權比賽的事,但楚蕭然從早上起就被別的門派的領頭人圍得水泄不通,混不進人群的楚墨嫣便只好改變策略,讓楚煦在比武當場提棄權的事。
楚墨嫣想著慕楓作為小說男主角,主角光環(huán)贏得比賽也沒有什么懸念,便一直沒有關注他的情況,見不到楚蕭然便帶著楚煦回去昭華殿偷懶,而楚煦一向除了自己師徒倆也不關心其他人,所以也沒提要去看慕楓比武的事,直到午飯過后仍沒見慕楓回來的二人,才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按理說比武結束了,慕楓沒地方去也該回來了,楚墨嫣有個不好的直覺,便帶著楚煦親自跑了一趟會場去看看,只見第一會場擂臺下,慕楓面色蒼白、神志不清地躺在擔架上,昆侖派的曹英正對著他的胸口輸送仙力替他療傷。
楚墨嫣和楚煦擠過一群好事者來到慕楓身邊,見著慕楓的慘狀,楚墨嫣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真人,慕師弟他——被對手傷到了?!辈苡⑼聪У溃骸袄吖菙嗔似吒?,右手手臂也傷到了,人還一直醒不過來。”
“誰傷的?”楚墨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是,是我們昆侖派的朱旋師弟?!辈苡⒁彩遣桓蚁嘈诺臉幼樱骸爸煨龓煹芷饺绽锸莻€很好相處,也很好說話的人,許是將勝負看得重要了些,下手沒個分寸——”
不,不可能的,書里提到的昆侖派朱旋只是一個普通弟子,也是類似炮灰的存在,怎么有本事把男主角傷成這樣,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相較于楚墨嫣在那邊苦思冥想事情為什么會這么發(fā)展,楚煦倒是鎮(zhèn)靜得多,他突然想到了這一世第一次看見慕楓的時候,只覺得他是個蠢得無可救藥的家伙,一時沒將前世那個偽君子形象代入現在的這個他中,而這幾日他又不顧自己對他的冷淡和無視,一直想和他友好親近,現在看著失去活力的慕楓,他不禁有些生氣。
怎么可以有人把他的敵人打成這樣?他都還沒這么干,別人哪里來的資格!
這么一想,他更加惱怒了,他輕輕扯了扯站在他旁邊的楚墨嫣的袖擺,楚墨嫣偏頭看他,只見楚煦聲音清寒地說道:“師父,我不棄權了?!?/p>
“你——”楚墨嫣想說些什么,卻被楚煦打斷:“本是同門,慕楓何以要被打成這樣,我要替他報仇?!?/p>
他直接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意圖,楚墨嫣吃了一驚,隨后拒絕了他的想法:“不可,連慕楓都不是對手,你更不能冒險?!?/p>
“師父,你不相信我嗎?”楚煦緩和了聲音,擺出一副似乎不被信任的打擊感。
這個徒弟,越來越知道她的軟肋在哪了,她就見不得別人委屈又可憐的模樣。
楚墨嫣退了一步:“那你必須得答應我,一有問題,便得及時認輸退出,千萬不要硬扛。”
楚煦點了點頭:“好,徒兒答應你?!?/p>
認輸?呵,不存在的。楚煦現在只想把那個朱旋揍得他師父都認不出來。
楚煦和朱旋的比賽是最后一場比賽,所以這一場比賽決定著這次比武大賽的勝者,前來圍觀的觀眾圍著會場一圈又一圈,楚墨嫣在臺下最前面站著,想著若是到了危險的關頭,她一定要上去護著楚煦,畢竟對方可是能把接近化仙程度的慕楓都打傷的地步。
朱旋在比武大會之前在昆侖派里并不受到關注,也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他今年已經四十多歲,長著普通成年男子的樣子,留著小胡子,全身上下沒有一處看起來有特色的地方。然而偏偏就是這個人,一路贏到了最后一場比賽,與他對打過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傷,而其中要數慕楓的傷最重,昏迷了一天一夜還未蘇醒,昆侖派的掌門并未責怪朱旋傷害同門的不義之舉,反而還稱贊他為昆侖派爭了光,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讓聽說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些疑惑。
楚墨嫣心中知道慕楓在昆侖派中地位的不如意,但沒想到對他意見最大的還是掌門,或許朱旋的脫穎而出是掌門暗中扶持出來的,就為了找個自己能控制的人來鏟除對自己有威脅的人。
臺上的楚煦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那看上去沒有任何特別的朱旋,不禁冷笑一聲,連帶看著他的目光也是無比的陰寒和冷酷。朱旋見他對著自己一副輕蔑的模樣,倒也不惱,畢竟他已經受過太多這樣的眼神。
楚煦心里明白,能打傷慕楓的人一定不是等閑之輩,隨即二話不說便祭出無痕劍,但令他吃驚的是,對面的人也祭出了兵器——上古神劍“長生”。
長生劍是昆侖派的掌門佩劍,世代相傳,按理說不可能由一個普通弟子拿著,可就在他祭出神劍的時候,長生劍閃出耀眼的紅光,刺得在場的人皆是一陣目眩。
眾人都在猜測長生劍在朱旋手上的意義,他們這些人,大多只是在畫冊里見過這柄神劍的模樣,知道它鋒利無比,而且配合劍招使用,可以發(fā)揮出開山劈地的作用。
楚蕭然看到長生劍出現的瞬間,本能地朝昆侖掌門方向看去,只見他捋了捋自己的長須,似乎對眼前眾人吃驚的表情很是滿意。
這個老家伙究竟在打什么算盤?同昆侖掌門打過幾次交道的楚蕭然自然知道他一定是在算計著什么,他們昆侖派一心想取代重陽派成為修仙第一大派,只可惜門下一直沒有特別出色的弟子,而今他們居然把代表掌門權威的長生劍都拿出來用了,看來是藏了一定要奪魁的心思,哼,狼子野心,其心可鑒。
楚煦是見過長生劍的,在昆侖掌門假借正義之名來魔族領地圍剿他的時候,長生劍被拿了出來,長生劍雖然厲害,卻并非無敵,當時他手無無利刃便可制服長生劍,何況現在他有無痕劍在手,當下便沒做出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愈發(fā)森冷了。
朱旋見楚煦一派波瀾不驚的樣子,心下吃驚,但吃驚歸吃驚,掌門這次只是將神劍借給了他,還對他下了比武一定要獲勝的死命令,他沒有退路,如果這場比武輸了,他肯定下場會很慘,思及至此,他不由得用上了全力——掌門曾暗中傳功給他,這兩日又讓他服食促進功力增長的靈藥,配合弟子從慕楓那里偷來的長薰花,他的功力已經接近化仙程度,但這只是暫時的,畢竟沒有真的一勞永逸的法子。他的時間很短,必須得在半日之內結束比賽,否則一旦藥效過去,以他平日的功力,他就再也沒有獲勝的可能。
朱旋手持長生,飛快地向楚煦飛去,一劍揮下,楚煦用手中的無痕劍擋住,又用劍擋開來勢攻擊,反手將劍刺向朱旋下身,朱旋眼疾手快地避開,無痕劍劍鋒未來得及收回,劍氣便將場外一顆大樹的樹干劃開,大樹瞬間被劈成兩半。
無痕劍的厲害眾人算是瞧了個真切,而長生劍也沒有落后,朱旋將劍立直,默念一字口訣,使出了一招炫目的劍招,場面順時亮堂起來。這一日本是陰天,在長生劍紅光四射下,竟也讓人覺得光亮了不少。然而無痕劍最大的妙用是它的保護結界完美無缺,這也是當初楚墨嫣贈劍的初衷,與主人心意相通的無痕劍可以保護用劍者不受傷害。無痕劍本能地張開保護結界,擋住了長生劍使出的劍招,但卻沒能將劍招彈開,只是守住劍招攻勢便有些吃力。
兩柄上古神劍交纏在一起,一時間竟也分辨不出勝負。
畢竟朱旋有著化仙的功力,楚煦心下知道,若是自己再不拿出些本事,是打不贏朱旋的。
楚煦暗中向無痕劍傳送了一部分魔功,試圖不動聲色地加大無痕劍的威力,然而從未真正了解過無痕劍的他,卻是失算了一點,無痕劍從被煅鑄那一天起,便一直是仙人用仙力養(yǎng)著它,如今突然被注進一股完全相反的功力,與它本身的靈力相沖,突然間,無痕劍失控,結界消失,無痕劍自身抖動著飛起,落到了場外楚墨嫣的面前,長劍深深地插入地面,半截劍身露在外面,同時失去了它一貫散發(fā)著的清幽藍光。
那邊沒了無痕劍護體的楚煦被長生劍所傷,所幸他反應及時,只是右臂肩膀被劃開了三道口子,流出了熱騰騰的鮮血。
眾人只以為是無痕劍落了下風,被長生劍克制住,沒有太在意,四下議論的都是楚煦肯定要落敗了,只有將一切看在眼里的楚墨嫣才知道,無痕劍一定是受到外來功力的沖擊才會失控——這更加說明了現在的楚煦已經有了魔力,而且他還知道怎么用那股子魔力。
楚煦看了眼自己受傷的地方,右臂的衣袖同時也被劃開了三個口子,本來倒地在會場邊緣的楚煦不聲不響地站了起來,在眾人詫異的目光里,一把扯掉自己右臂的整條衣袖,隨后將衣袖隨手扔到了地上。
“你還想打嗎?你已經沒了無痕劍?!敝煨幌敫粋€小孩子過不去,他已經看出來這個從頭到尾沒用過仙術的孩子其實一點仙力也沒有,沒了無痕劍的話,這孩子根本不足為懼,打贏這樣的孩子并沒有什么成就感,人們只會認為理所應當,若是也將這孩子打傷,落人口舌,反倒不美,不如讓他直接認輸,倒也省事了。
“打狗也需要用劍?”
這一句楚煦沒有念出聲,但是朱旋站在他不遠處,又是平視著他,將他說話的口型看在眼里,而他嘴巴又動的慢,似乎是故意要讓他看清一般。朱旋見他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在看不起他,不禁火上眉梢,怒氣橫生,被一個十歲的孩子看不起,可要比被天資聰穎的同門弟子看不起更讓人惱怒,他一時失去了理智,大喝一聲,提起長生劍便朝著楚煦砍去。
若是一般人受到這一劍必然是會喪命,楚墨嫣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要上臺護住楚煦,可楚煦的動作快到她根本看不清,只見楚煦沒有避讓,反而還上前了幾步,硬是用雙手接下朱旋砍下來的長生劍,不僅接住了它的劍招,還接住了它的劍身,楚煦雙目緩緩閉上,眉間突然出現了一點朱砂痣,隨即整個人發(fā)出一道青色的亮光,他的長發(fā)被亮光帶起,整個人顯得十分神圣,突然間,青光慢慢凝聚成一點,匯集在他額頭的朱砂痣上面,他雙目睜開,在睜開的瞬間,被他握在雙掌之間的長生劍發(fā)出一聲巨響,隨后,眾人看見了那柄上古神劍裂成了兩半。
楚煦將自己手中的那一半扔到一邊的地上,長生劍失去光芒,變成了銅銹色的爛鐵,連帶著朱旋手上的那一半劍身,也是一樣的遭遇。
“老夫的長生劍啊!”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愛劍如命的昆侖掌門已經飛快地上了臺,一臉心疼地蹲在碎了一半掉在地的長生劍。
神劍講究靈性,既已碎裂,斷沒有再修復的可能。昆侖掌門此刻只想一掌拍死毀了他愛劍的楚煦,顧不得去想一個十歲的孩子哪里來的本事可以毀掉一柄上古神劍,用了八成功力的一掌便急促地向楚煦飛馳而去。
楚煦連連后退幾步,昆侖掌門的掌風跟著他快速推進了幾步。只是這掌還沒打到楚煦身上,楚墨嫣便飛至楚煦面前替他接下了這一掌。
當世之上,沒有幾人能安然無恙地抵得住昆侖掌門的神掌,待眾人看清楚墨嫣毫發(fā)無損地接住昆侖掌門的招數之后,才真切地意識到這個二十歲就成仙的女子是真的厲害。
“玉真真人,難道你要縱容你的徒弟毀壞我昆侖圣物嗎?”昆侖掌門憤怒地問道。
楚煦被楚墨嫣護在身后,他方才用了三成的魔功去毀壞長生劍,如今小小的身子有點承受不住被他突然挪用的巨大能量,一時間面色蒼白,險些站不住腳。但是師父來了,他就算現在昏了過去,好像也可以放心了,只是他仍然逼著自己意識清醒,因為他也不知道事情接下去會如何發(fā)展。
楚墨嫣畢竟不是一派之長,從來也都是活得隨性,見昆侖掌門一把年紀了還敢在自己的地盤上強橫,不禁有些微怒,她擺出對外清冷模樣的面孔,冷冷地回道:“這次比武大會并無規(guī)定說不可毀壞對方武器,是以我的徒弟并未犯錯,不知道昆侖掌門所指的縱容是何意?”
“你!”昆侖掌門一時語塞,的確,他是一時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等他冷靜下來后,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沖動,但是神劍被毀這種大事,他畢竟咽不下這口氣:“長生劍畢竟是昆侖派祖?zhèn)鞯恼崎T佩劍,哪里等同一般武器!楚煦既然做得出毀劍這種事來,就一定要受到處罰!想來真人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弟子就毀壞我們兩派的和氣吧?”
這便是在威脅她了。楚墨嫣冷聲回懟道:“既然長生劍如此重要,又為何會出現在一個普通弟子的手上?掌門未曾出言禁止,豈不是證明此舉乃是掌門同意過了的?而將長生劍用于比武的時候,掌門難道就沒想過長生劍可能會有損傷的情況?”
一連三個反問將昆侖掌門問得啞口無言,昆侖掌門見楚墨嫣有意袒護楚煦,便知道她是個極其護短的女人,當下便不再與她多做計較,只是冷著臉對著臺下的楚蕭然道:“重陽掌門要給我昆侖派做什么交代?”
交代,何須交代?楚蕭然早就知道昆侖掌門不懷好意,又曾在他那里碰了不少釘子,心下只覺得楚墨嫣師徒二人的做法解氣得很。也不怪他一個飛升成仙的人還這么沒有胸襟,實在是有些人是不能慣著的。
但這件事若處理不好,的確有毀壞兩派情誼的嫌疑,他也是有點猶豫,不知道該怎么開這個口,剛想要圓場糊弄過去,卻聽見楚墨嫣的聲音在空中響起:“不如這樣如何,即便是懲罰了楚煦,對于已經毀壞的長生劍也毫無意義,可又不能因為這件事失禮于昆侖派,這口氣還是得讓昆侖派出了的。這樣吧,我站在這兒,屏退無關人員,讓昆侖掌門您隨便出招,打到你滿意為止,我絕不還手,這樣也好讓你們消氣?!?/p>
胡鬧,若是他真的這么做了,別人只會覺得他昆侖派在欺負人,哪里還有好名聲?昆侖掌門退了一步,折中道:“既然真人已經打算護著徒弟護到底了,我昆侖派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地方,便由老夫和真人決斗一場,各自拿出真本事,若是老夫輸了,折劍一事便當沒有過,而且勝者歸楚煦。但若是真人你輸了,那便拿出無痕劍做抵償,而且這次比武大會的勝者便該是我昆侖派?!?/p>
這話說的似乎很公允,但其實昆侖掌門心里是有打算的,他知道楚墨嫣少年成名,但是后來根本沒有努力過,一直都是靠的天賦活在世人的眼中,對于戰(zhàn)勝這個女子,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和信心。
這個想法不僅是昆侖掌門有,任何了解楚墨嫣的人也知道她的情況,確實是沒有后天努力過,能打贏一直在進階的昆侖掌門實在不是易事。
楚煦也是清楚這個情況的,他擔心地看著楚墨嫣,正想開口替她說什么,卻聽見楚墨嫣語氣中似乎夾帶著一絲輕松的意味,道:“掌門一言既出,在場眾人皆是見證,如此也好?!?/p>
楚墨嫣回頭看了眼楚煦,緩和道:“煦兒,你先下去養(yǎng)傷吧?!彪S后喚來重陽派一普通的弟子扶著沒能拒絕得了的楚煦下了臺。
站在昆侖掌門旁邊的朱旋也審時度勢地帶著一分為二的長生劍下了臺,一時間,場上只剩下對峙著的二人。
楚墨嫣長袖一揮,原本插落在臺下的無痕劍感受到了她的仙力,抖動著劍身,很快便回到了楚墨嫣的右手手里。
這柄神劍雖然已經認可了楚煦,但它真正的主人還是楚墨嫣,如今再回到楚墨嫣手里,竟發(fā)散出了比在楚煦手中更幽藍醒目的光芒,連帶著楚墨嫣全身上下也覆上了一圈神秘的藍光。
就仙力而言,楚煦其實并不擔心楚墨嫣會落敗,畢竟那是前世能與魔功大成的自己過上上百招的人,但知道歸知道,他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擔心。若不是為了自己,其實楚墨嫣完全可以不必強出頭的,他毀壞長生劍只是一時沖動,其實冷靜下來想想的話,他還有別的法子可以贏的,怪只怪他心志不堅,連累了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