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
這兩個字直接給了你當頭一棒,讓方才還窩在白起懷里痛哭的你,霎時間便止住了眼淚。
你紅著眼眶一臉驚嚇地抬頭看他:
你你……你認真的?
白起一臉茫然,又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白起嗯,怎么了?
你這里可是軍營??!
你湊近他壓低聲線,臉頰紅透,表情有些尷尬。
白起嗯?
白起仍是沒有反應過來,硬生生思索了好一陣,才明白你在說什么。
于是這下,他也跟著你一起紅了臉,話也說不利索:
白起我當然知道這里是軍營……!祁陽你……想到哪兒去了?
你誒?你不是說要成親嗎?
這一次輪到你不明所以了。
白起失笑,紅霞卻是牢牢地掛在他的臉上:
白起我是說拜堂,我沒說要洞房啊……
明明是如此曖昧的話題,這個人卻始終用一種坦蕩而溫柔的目光看著你。被他這么看著,你反倒覺得自己想得太過長遠,思想也不免齷齪了些。
北境的風分明帶著刺骨的寒意,你卻只覺得面頰耳根都燙得快冒煙,一時嘴笨,只能干巴巴地應道:
你哦,好。
這個被天下人稱作“玉面修羅”的大魏驍騎將軍,卻在你面前露出了他頂頂溫柔的笑容:
白起那,我去告訴殿下和蘇姑娘一聲。
聽見白起提到了蘇瑛,你又記起她懷有三個多月的身孕這件事,連忙拉住白起: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如果讓蘇瑛知道白起準備今晚便和你行拜堂禮,她一定搶著要替你們辦這簡易的婚禮。
她肚子里的孩子還那么小,跟著梁王殿下一同來這北境出征,本就很辛苦了,不能在她身上再增添負擔了。
若是因此動了胎氣……你自顧自搖了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只要你和秋蝶注意一些,不會有問題的。
白起頗為不解地看著你忽然面色凝重地晃了晃腦袋,忍不住問道:
白起怎么了嗎?
你啊,沒什么。
你對他笑了笑說,
你我們趕緊去找殿下他們吧。
你跟著白起一道進了大帳,看見李澤言正在替蘇瑛披上狐裘,還將她的手攏在手心里為她捂熱,于是兩人一道尷尬地站在帳口,默默地看著梁王兩口子情意綿綿又款款深情。
以梁王的功力,一定是一早就發(fā)現了你們倆,可是他動作慢慢吞吞,仿佛當你們二人不存在。
你和白起對視一眼,白起聳了聳肩,表示他不愿意打擾殿下秀恩愛,你對他擠眉弄眼了一番,還撞撞他的手肘,扯扯他的袖子,讓他打破這種僵局。
白起無奈地抿了抿唇,正要開口,卻被帳外一聲明快的喊聲給打斷了:
神秘人李澤言!
帳簾被人猛地掀開,一抹耀眼的金色裹挾著寒冷的北風卷進了大帳內。
帳子里燒著炭火,溫暖得很,忽然被人這么一掀帳簾,寒風爭先恐后地往里灌,倒是把和白起一道站在門口不遠處的你給凍得一個哆嗦。
白起伸手替你搓了幾下肩膀,關切道:
白起很冷嗎?
沒等你回答,他便將你整個環(huán)進了懷里:
白起這樣呢?好點兒了嗎?
周棋洛一臉興高采烈都僵硬了。
左邊,他才救出來的祁陽郡主和白將軍正噓寒問暖摟摟抱抱,面前,欠了他一個大人情的梁王殿下正溫柔體貼地給自家小女醫(yī)捂手取暖。
恰巧此時,赫連舒用手背抵著帳簾緩慢踱步進了大帳,周棋洛聽見聲響,頗有些委屈地看著她:
周棋洛阿舒……
只喚了一聲昵稱,赫連舒便截了他的話頭:
赫連舒別的事等會兒再說,先和梁王殿下談正事。
周棋洛臉一垮,讓你不由想起了你大哥軍營中的那頭軍犬。
它犯了錯受了懲罰時候的委屈神情,和現在被赫連舒一句話堵住了嘴的周棋洛,簡直是一模一樣。
赫連舒隱在面紗下的嘴角輕輕一揚,又立刻抿成一條直線,一開口仍然是冷淡至極的聲線:
赫連舒梁王殿下,請恕赫連舒直言,殿下請洛王子救了祁陽郡主一命,然而此舉,必會使我番邦與匈奴決裂。赫連舒斗膽,懇請殿下允許,與我番邦結為盟友,共同抵御外敵。
周棋洛方才還仿若孩童一般委屈的神情,在赫連舒說完這一番話后,變得頗為嚴肅。
他斂起那雙湛藍色的漂亮眸子,眉間輕皺了一下,將后牙一并咬緊。
他和李澤言固然是少年時期的摯友,然而,一個來自大魏的質子,一個又是受盡折磨成了尉遲氏的殺人兵器,當年不過是因為同病相憐才相交甚篤。
如今,周棋洛因為赫連舒在奪嫡之爭中選擇了他,而成為了番邦的儲君,盡管不明緣由,但他終究是幸運的。
可是李澤言不一樣。
弱冠禮成,返回大魏,他受盡了皇帝的猜忌和羞辱。
李澤言之于九五至尊之位,不可不說是懷抱著狼子野心的。
如此一來,少年摯友,純凈無暇的友誼,也將被擺在政治斗爭的臺面上,受盡煎熬。
周棋洛拳頭握緊。
他一直以來所擔心的事,是不是終究不可避免要發(fā)生了?
李澤言神情淡然地看向跪在他面前的赫連舒,輕輕地將蘇瑛的手塞到了她膝上擱著的羊絨毯里,接著緩慢地站起身走近赫連舒。
李澤言本王必會竭盡所能,勸說皇兄與番邦結盟,但本王有一個條件,
李澤言聲線低沉,卻不曾有高高在上之意,仍然像是在和多年的摯友交談,
李澤言只有滿足了這個條件,本王才有了和皇兄談判的籌碼。
周棋洛攔在赫連舒面前,急切道:
周棋洛什么條件?
李澤言眼神沉靜地看向周棋洛,一字一頓,驚濤駭浪。
李澤言助我收服匈奴,只許勝,不許敗。
赫連舒跪在地上,聽見李澤言所提出的條件,眉頭打結,正猶豫著是否要答應,卻聽見周棋洛已經一口應下:
周棋洛好,我答應你。
赫連舒一驚,立刻從地上站起來,伸手一扯周棋洛的手臂:
赫連舒周棋洛!你瘋了???
白起和你站在一旁看著李澤言他們,卻在赫連舒失態(tài)之時覺得疑惑。
赫連舒一開始展現在外人面前的,便是冷靜淡然的形象,而方才,周棋洛答應了梁王殿下的要求時,赫連舒竟極其罕見地沒有任何請示,便從地上起身,直接責備了周棋洛。
而看梁王殿下的表情,似乎也不知曉個中緣由。
周棋洛阿舒,
周棋洛轉過頭看向赫連舒,眉眼溫柔,
周棋洛你已經為我做了太多了。
李澤言眼眸一動,一言不發(fā)地觀察著兩人,心下有一些眉目,卻無法推測出一個大概。
周棋洛曾和他提過,自己是被族人改造過的兵器,被注入過何種力量,從而變得戰(zhàn)斗力出眾,但也因此受了許多苦,甚至被兄弟排擠,被族人看輕。
而這一次,他向周棋洛提出這一條件,他答應得如此爽快,一來,可能是他已經手握兵權,二來,或許是想動用那種力量。
如果他已經手握兵權,那么說不定周棋洛已經成為了番邦的儲君,而這件事,極大可能與赫連舒有關。
若是他想要動用自己的那種力量,再看這赫連舒這般在外人面前失了態(tài)……
李澤言周棋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畢竟是少年時代唯一的玩伴。也許身處兩個國家,今后終有一天會反目成仇,李澤言卻還是決定出聲提醒。
周棋洛篤定地看向李澤言:
周棋洛我已經想清楚了,我會幫你收服匈奴,作為交換,你要說服大魏的皇帝陛下,與我們番邦結盟。
李澤言的嘴角微不可見地往兩邊舒展開去,似乎是在微笑:
李澤言一言為定。
看著周棋洛離開的背影,李澤言皺了皺眉頭,又對著向他行禮的赫連舒點了點頭。
但愿那一天,永遠不要到來。
等二人完全退出帳外,李澤言終于將目光投向了你和白起。
白起見狀,大步上前,躬身作揖:
白起殿下。
李澤言的臉色這時才真正柔和下來。他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接著說道:
李澤言何事?
白起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交疊在一起高高舉起,抬頭直視李澤言,目光如炬:
白起白起今晚便想和祁陽成親,求殿下成全。
你被白起這一跪嚇了一跳,立刻走到他身邊,也跟著他一塊兒跪著,又偷偷摸摸瞥了一眼李澤言的臉色,發(fā)現他表情微妙,便不敢吱聲。
李澤言成親?
李澤言面色倏忽間變得冷硬,
李澤言白起,可是本王近來太過縱容你們了?你可知道這里是軍營?
沒等白起說話,你咬了咬下唇,悄悄抬眼看著李澤言,然后壓低聲線,仿佛在說一個什么秘密一般:
你殿下,我們只拜堂,不洞房……
李澤言被你噎了一下,嘴唇張了張,又無奈地抿了抿嘴。白起看準了這個時機,兩手交疊往前一送:
白起求殿下成全。
接著又一壓手掌,給他磕了一個頭。
這下李澤言更是說不出話來。你們二人這般解釋,反倒像是他自己會錯了意了。
蘇瑛坐在李澤言身后,悄悄掩嘴笑了。
李澤言嘆了口氣,方才的嚴肅神情被你和白起二人驅趕得煙消云散。
沒辦法,他只好不耐地揮了揮手:
李澤言準了準了……
你收起了臉上的小心翼翼,笑得開懷,與白起一道站起身來。
白起先向李澤言道了謝,你跟著他后面一道,順便還惡狠狠地給李澤言溜須拍馬了一記:
你謝殿下成全!愿殿下和蘇瑛姐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早生貴子白頭偕老!
李澤言嘖了一聲,皺起眉頭打斷你接下來的話:
李澤言得了得了……趕緊下去準備去吧,別學朝堂上那一套拍我馬屁。
你嘿嘿一笑,接著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事一般,一臉無辜卻狡黠的模樣對李澤言說道:
你哦對了,殿下,祁陽想借蘇瑛姐姐一段時間,過一會兒就把姐姐送還到您身邊!
李澤言難得睜圓了眼睛,眼睜睜看著你跑到他身后,拉起蘇瑛的手便往外走。
他還沒叫住你,你便帶著蘇瑛消失在了帳簾后頭。
李澤言轉而想說兩句白起,沒成想,這小子竟難得精明,一見自己視線轉向他,白起立刻一躬身,向他作揖:
白起屬下先告退了。
旋即迅速往后退,立刻追隨你的腳步而去。
李澤言……這一個個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