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8點(diǎn)了,一家人正四仰八叉的倚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這仿佛已經(jīng)成為夏家飯后固定的一個節(jié)目了。
“哥,你回來啦!”妹妹夏苒幾乎是在夏炑推開門的一瞬間便亮著眼睛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
“嗯?!毕臑烟叩羝ば瑢⑹`了自己一天的西裝脫下搭在椅背上。然后撿了個位置坐下。
“哥哥,你喝水!”夏苒殷勤地將倒了水的杯子推向夏炑。
夏炑自然是知道夏苒這鬼丫頭心里懷著怎樣的心思,只是不點(diǎn)破,就當(dāng)是這小丫頭為他這個哥哥盡盡孝心了。
“寧家那小子如何?”夏飛雄向來是心直口快的人,也不像夏苒各種繞彎子,直接進(jìn)入主題。
“很不錯?!毕臑逊畔滤?,對夏父道:“做這個家的媳婦兒足夠好了?!?/p>
“是嗎?”夏飛雄重新將目光投向電視屏幕,沉默了半晌,又道:“你也知道,我想抱孫子想了很久了。”
“嗯?!?/p>
“要是能早點(diǎn)把我兒媳婦拐到手就別拖沓,樓下的老爺子老太太一個二個都牽著自己的大寶二寶跟我炫耀呢!你也讓我長長臉?!?/p>
“是。父親。”
“行了?!毕娘w雄拍拍屁股站起身,下巴往廚房那邊一揚(yáng):“我進(jìn)去去看看你媽,她正煲湯呢。先別急著上樓,一會兒喝點(diǎn)。哪怕是逗逗她也好!”
“知道了?!毕臑汛鸬?。
待夏父趿著拖鞋走后,夏苒才露出自己的本性,一個勁的往夏炑身上湊,摟著他的手臂撒嬌:“哥,嫂子長得好不好看???你有他的照片嗎?嫂子什么時候來咱家吃飯?。俊闭f著,又探出手去拿茶幾上的手機(jī):“唉,算了,從小父親大人就教育我們——山不過來,我就過去,要不然我先查查嫂子學(xué)校在哪,然后喬莊打扮一番去打探打探?”
夏炑伸出手指在夏苒的額頭上不輕不重的彈了一下,笑道:“你急什么?又不是你娶老婆?!?/p>
“我!”夏苒蹙著眉反駁道:“那人家還不是希望哥哥您能早點(diǎn)抱得美人歸嘛!”
“行了,別貧?!毕臑沿苛怂谎?。
夏苒吐了吐舌頭,“我才沒有!”
兄妹二人正聊得熱火朝天,那天廚房里卻穿來一聲巨響,兩人都立刻反應(yīng)過來,飛身跑去廚房。
“媽!沒事吧!”
“嗯?!眳螏r朝夏飛雄怒了努嘴:“好在你爸剛剛拉了我一把,沒燙著?!?/p>
夏苒垂下眼,只見滿地都是砂鍋破碎后迸濺的瓷片和湯汁。
呂巖剛要伸手,就被夏飛雄制止了。
“媽!”兩兄妹齊道。
“你站著別動?!毕娘w雄提著廚房門背后放著的掃帚一點(diǎn)點(diǎn)的清除碎屑:“小心別扎著腳?!?/p>
呂巖苦著一張臉,看著睡在瓷片中的名貴湯料,嘆出長長一口氣:“挨了幾小時,好不容易才煲好的,這下子全完了?!?/p>
夏飛雄嘖了一聲:“你還有空心疼這個,行了,過來吧,這里交個我收拾?!?/p>
“爸?!毕臑衍Q身進(jìn)了廚房,原本狹小的空間因為第三個人的介入顯得更加逼仄了。
夏炑從夏飛雄手里接過掃把,說道“您還是和媽媽早點(diǎn)休息吧?!?/p>
夏苒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幫腔道:“是啊,是?。寢尶隙ㄒ脖粐樀貌磺?,老爸你還是先帶他回房間吧?!?/p>
夏飛雄的視線從這兩兄妹的臉上掃過,便扯著呂巖的手說:“就聽孩子們的吧?!?/p>
“那好吧?!?/p>
“誒…”剛踏出門,呂巖又停住了:“我記得…炑今天是去相親了對吧?!?/p>
“嗯?!毕娘w雄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湊進(jìn)他的耳邊說道“我剛剛都問過了?!?/p>
“哦?那…”
夏飛雄笑瞇瞇的朝他使了個眼色,拉著他往樓上走:“一會兒再和你說。”
廚房里,留下兩兄妹獨(dú)自面對這狼藉。夏苒一邊用抹布擦拭濺到廚房墻壁上的污漬,一邊喃喃自語:“還好湯都撒掉了,不然真叫自己喝一大碗,還真下不了口?!?/p>
兩人之間隔得不到半米,夏苒說的話自是一字不差全都落進(jìn)了夏炑耳朵里。可又不能昧著良心反駁她。母親的廚藝確實叫人抓狂,但架不住她一門心思想要在廚藝上有所造詣,所以經(jīng)常將自己煮出來的湯,分給三人品鑒。夏飛雄又寵愛她。每次喝完,都一定舔著嘴唇表示自己還想再來一點(diǎn)。
呂巖因此受了激勵,下廚房就下得更勤了。
于是在他們中間都生出了一種不言而喻的默契。
“不過…”夏苒咂了咂嘴巴,“要是以后我能遇見像老爸這樣的良人就好了?!?/p>
良人。
夏炑心中為之一動。
寧嘉懿會是自己的良人嗎?
“哥?!毕能弁蝗唤凶∷?。
夏炑挑了下眉毛,將瓷片裝入專門準(zhǔn)備的塑料袋子,“怎么?”
“哥…”夏苒朝他眨了眨眼睛:“我真的不能去嫂子的學(xué)校找他玩嗎?
“啊…”這邊寧嘉懿把自己疲憊的身子摔在床上,愜意的抻了抻懶腰,然后炸油條似的在床上滾了兩滾:“終于到家了?。 ?/p>
從門外經(jīng)過的寧單大約聽見了他這聲咆哮,有點(diǎn)不高興的用手杖杵了杵地板,發(fā)出砰砰的聲響。
寧嘉懿彎曲的脊背驀的一僵…
悻悻的坐正身子,抓著床沿,朝門外張望:“爸,您老還沒睡呢!”
“你當(dāng)我是你啊!一點(diǎn)沒個正形除了吃就是睡?!?/p>
“爸!”寧嘉懿:“您這又跟誰發(fā)火呢!氣大傷肝吶…”
寧單:“……”
寧嘉懿聽見那邊沒接話,就知道大事不妙了,立馬赤著腳跑到門邊,剛將門推出去,就從外邊飛進(jìn)來一只軟底拖鞋。
“臭小子…你給老子滾出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誒…”寧嘉懿死死抵著門:“爸爸爸爸,您老熄熄火,我錯了,真的。”
寧單將門板拍得啪啪作響,恨不得馬上就將寧嘉懿“就地正法”。
“老爺…”一道女聲由遠(yuǎn)及近了,寧嘉懿借著老頭子撐著膝蓋喘氣的間隙才辨出是家里的阿姨————劉嬸。
“哎呀,老爺,您這是又和…”劉嬸正要開始一番喋喋不休,就被寧父的眼神給刺“啞”了。
“那什么…老爺您別這樣看我??!”怪瘆人的。劉嬸擼了擼手臂上豎起的汗毛。“剛剛夫人叫您呢…”
“真是越來越?jīng)]大沒小了!”寧單呸了一聲便咬著后槽牙恨恨的走了。
門內(nèi)的寧嘉懿這才暗自輸出一口氣。
劉嬸輕輕叩了叩門,輕聲喚道:“少爺…少爺?”
“誒?!睂幖诬矊㈤T拉出一條縫,有點(diǎn)鼠頭鼠腦的探出半張臉。
劉嬸笑著朝他擠擠眼:“放心吧,老爺進(jìn)他屋了?!?/p>
“嘿嘿?!睂幖诬步K于大著膽子打開門,狡黠一笑:“劉嬸,找我啥事?。俊?/p>
“嘖?!眲鸢迤鹉槪骸扒颇氵@話說的,怎么劉嬸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啦?你這是要跟你劉嬸劃清界限啦?”
“不是?。 睂幖诬灿H昵的挽起劉嬸的胳膊:“我這屋隨時都?xì)g迎劉嬸的?!?/p>
劉嬸破口而笑,隨后抬起手捏了捏寧嘉懿的鼻子:“好了,劉嬸也不逗你了?!?/p>
“劉嬸~”寧嘉懿躬著身子將頭埋進(jìn)劉嬸的頸窩里。
“你這孩子,怎么跟貓兒似的?!眲鸾o他順了順背。“明天想吃什么呀?劉嬸給你做?!?/p>
“嗯……”寧嘉懿抬起下巴認(rèn)真思忖了片刻,才道:“想吃涼皮兒?!?/p>
“沒出息?!彪m然嘴上這么說,劉嬸還是瞇起了眼睛:“嬸兒給你做?!薄皩α耍瑒e忘了放豆芽、黃…”
“黃瓜和胡蘿卜絲是吧!”劉嬸道:“吃個涼皮都搞得這么花里胡哨的。”
“還是劉嬸對我最好了!”寧嘉懿幾乎高興的原地爆炸,兩手一使勁,竟把劉嬸抱了起來。
“唉唉唉…”面對突如其來的舉高高,劉嬸顯然被嚇了一大跳,“我這把老骨頭可經(jīng)不起你這么顛…”
寧嘉懿這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將劉嬸放回地面。有些不知所措的撓了撓脖子,待劉嬸呼吸平緩了些才道:“不好意思啊,劉嬸?!?/p>
“沒事。”
“那個…”劉嬸像是突然想了了什么似的,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今天相的人怎么樣???”
“???”寧嘉懿突然噎住了。“什么怎么樣???”
“臭小子,少跟你嬸兒裝蒜啊?!?/p>
“那什么…”寧嘉懿跟孩子似的將腳尖吻在一起“就那樣吧?!?/p>
“怎么?還是看相不中???”劉嬸關(guān)切的問?!澳愕哪莻€小思真就那么好?”
“嗯…”寧嘉懿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怎么說…嬸您應(yīng)該知道,這事兒不僅講緣分,也講個先來后到的?!?/p>
“你們這些小年輕啊…”劉嬸擺擺手:“算了,隨你去吧。按理說我本是不該過問主家的這些事的…”說到這里,劉嬸突然截住了話頭,話鋒一轉(zhuǎn),“瞧你,怎么光著腳就跑出來了…時候也不早了,休息吧?!?/p>
“那,劉嬸晚安?!?/p>
當(dāng)晚,寧嘉懿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很是虛幻,他置身野外,視野中,漫山遍野的月見草,被日光搖曳成閃爍的星河。
有個白衣少年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花從中朝他伸出手。
“過來懿懿,來這邊。”
“我會一直保護(hù)你。”
“寧嘉懿,我永遠(yuǎn)都是你的俘虜?!?/p>
而后場景變換,到了室內(nèi)。少年正伏案寫作業(yè)。小寧嘉懿一邊給他打蒲扇,一邊擺弄著自己新得的玩具。
然后不知怎的,兩人突然鬧到了一起。
小寧嘉懿坐在少年雙腿圈出的小小空間里,仰著頭,一臉認(rèn)真的撩他:“哥,你長得真好看?!?/p>
“……”少年輕笑一聲,打開了放在對面的電風(fēng)扇,小寧嘉懿的柔軟的額發(fā)被風(fēng)吹起。光潔飽滿的額頭就跟粉面饅頭似的?!澳阋埠芸蓯??!?/p>
“那哥就是我可愛的十分之一…”小寧嘉懿扳著手指,又搖搖頭:“錯了,錯了,哥是我可愛的十倍?!?/p>
整個夢做的寧嘉懿云里霧里的,第二天鬧鐘都沒能吵醒他。
劉嬸一把拉開寧嘉懿房間厚重的窗簾,因為強(qiáng)光的刺激,寧嘉懿下意識的抬手去擋眼睛。
劉嬸從地上撿起被子又兀自叨叨了幾句,才拍著寧嘉懿把他叫醒了。
“還睡!輔導(dǎo)員的電話都打到家里來了。”
“什么!”原本還和蚯蚓般在床上扭做一團(tuán)的寧嘉懿,突然火燒眉毛的,從床上一躍而起。在抓過鬧鐘,確認(rèn)了時間后,更覺得大禍臨頭了。
“?。。?!要遲到啦!”寧嘉懿幾步跳到洗手間,含著牙膏泡沫,朝外面的劉嬸喊:“嬸兒,能麻煩你幫我找身衣服嗎?”
這天星期一,路上很堵,按理是要遲到的,輔導(dǎo)員和寧父又是老同學(xué),是把寧嘉懿當(dāng)做自家的孩子看待的,所以格外的嚴(yán)苛,若真是抓著他一點(diǎn)小辮子,肯定又免不了要給寧父打通電話,鞭笞他的所作所為。
但寧嘉懿運(yùn)氣總是很好,原本還背著包跑得風(fēng)快,路過藝術(shù)樓的時候正巧遇見獻(xiàn)血車,于是靈機(jī)一動,軌跡就變了。
寧嘉懿還是遲到了,但說明理由的時候卻格外的驕傲。作為“身嬌體弱”的omega,他居然跑去獻(xiàn)血了。
寧嘉懿倚在門框上,有些虛弱的朝老師和底下的學(xué)生揚(yáng)了揚(yáng)獻(xiàn)血證,說道:“你看,我從不騙人?!?/p>
“哇!”臺下一片嘩然:“寧少好帥!”
“呵呵,我自己也這么覺得?!睂幖诬裁銖?qiáng)站直身子,卻因為突如其來的眩暈而險些暈倒。
“誒———”一旁的老師眼疾手快的寧嘉懿,卻還是被他拽了個趔趄。
“額…”寧嘉懿抓住前排的桌子,緩勁。額頭上都冒出了虛汗,元本白皙的臉更加蒼白如紙了。
“對不起啊…”寧嘉懿對著座位上的女孩兒說:“嚇著你了吧?!?/p>
“沒…沒關(guān)系。”女孩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羞紅。
“行了?!崩蠋熍牧伺膶幖诬驳募贡常骸斑@課你也別上了。”說著又往臺下掃了一眼:“哪位同學(xué)自愿帶我們寧同學(xué)去一趟醫(yī)務(wù)室。”
“我。”
“我來!”
“我去!”臺下回應(yīng)響烈。
老師有些不悅的用手拍了拍桌子。
“嘶-----”寧嘉懿不自在的偏了偏頭。
“咳。”老師有些尷尬的收回手,沖臺下道:“老師知道管理學(xué)這門課程相當(dāng)枯燥,但也不用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吧?班長。還是你來吧。其他人我 不放心。”
被點(diǎn)到的蘇巡“嗯”了一聲,低頭開始收拾自己的書本,而后從座位上站起來,被眾人目送到寧嘉懿的身邊。
“走吧?!碧K巡牽起寧嘉懿的手十分自然的掛在自己后頸上,而后半拖半拽的扶著寧嘉懿出了教室。
這堂課設(shè)在四樓,教學(xué)樓有些年頭了,并未安裝電梯,所以相當(dāng)不便,再加上還拖拽著一個寧嘉懿,就更加艱難了。還沒下得兩層樓,蘇巡就氣喘吁吁了。
真沉,蘇巡心想,這塊頭放在omega中簡直就是個怪胎。
“我…我不要alpha?!睂幖诬差^腦昏沉的時候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不要也得要?!碧K巡從地上坐起身,將寧嘉懿扶上背。
“我…”寧嘉懿反抗著蹬了蹬腿。
“別動!”蘇巡一張拍到寧嘉懿屁股上,后者顯然震驚了,雖然沒再動作,但嘴里時不時的就泄出一兩聲呻吟。
怎么犯個低血壓跟喝醉酒似的。蘇巡搖了搖頭。最后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嬌生慣養(yǎng)的少爺屁事都多。